劇烈的疼痛從骨髓竄至四肢,仿佛有無數螞蟻正在一點一點地啃噬骨骼。
腦海中閃過無數五彩斑斕的詭異畫面。
無數尖叫的老鼠從床底竄出來,順著地板爬到腳踝,腳踝傳來濕噠噠的粘液觸感。耳邊塞滿了窸窣嘶啞的幻覺聲。
精神分裂的女人揪扯著黑色長發,唇上抹著血紅色的口紅,笑意癲狂。
“小鬱,媽媽要去一個很快樂的地方,你要陪媽媽去嗎?”
小鬱淵骨瘦如柴,臉頰上一點肉都沒有,顯得那雙眼睛格外大,黑黢黢的瘮人。
小鬱淵肋骨外凸,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小鬱淵低下頭,踩了踩腳上髒的不成樣子的破鞋,“媽媽要去哪裡?”
女人眼睛睜得極大,眼角都要撕裂開,她咯咯嬌笑了幾聲,嗓音溫柔繾綣,“一個沒有煩惱的地方。”
小鬱淵身體微微發抖,神經質地摳挖著手臂上血痂,小鬱淵感覺不到疼痛般,任由紫黑色的血痂被摳破,流出淡黃色的膿水。
“去了那個地方,媽媽還會打我嗎?”
女人的指尖塗滿了血紅色,仿若鮮血浸透了指尖,快要從指縫中流淌出來,女人用血紅色指尖撫過兒子的臉頰,溫聲細語道:“寶貝,媽媽最愛的就是你,怎麽可能打你呢。”
小鬱淵敞開衣襟,露出滿是傷疤的稚嫩身體,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天真單純,“這個是媽媽用煙頭燙的煙疤,額頭是媽媽用煙灰缸砸的疤痕,後背是媽媽用鞭子抽的。”
醜陋的暗紅色傷疤橫亙在小鬱淵稚嫩的後背,傷痕深可見骨,足以可見傷得有多重。
小鬱淵敘述的語氣很平靜,略微帶著一絲稚氣的迷茫,“媽媽為什麽要騙我?”
看到兒子後背的疤痕,女人眼球幾乎要眥裂瞳孔,血紅色指甲刺進掌心皮膚內,渾身都在戰栗發抖,像是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小鬱淵天真懵懂問:“媽媽為什麽要騙我。”
“媽媽沒有騙你,媽媽愛你。”
話音落下,女人笑得癲狂,狠狠扇了小鬱淵一巴掌,尖利的手指劃破小鬱淵稚嫩的皮膚,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女人指縫中殘留著小鬱淵臉上的皮肉。
小鬱淵臉上被生生刮下來一塊肉,頓時鮮血淋漓,卻沒有哭叫,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小鬱淵用右手背擦掉右側臉頰的血跡,咧開唇角,笑容帶著稚氣,“媽媽真愛我。”
小鬱淵唇角笑容越咧越大,“媽媽愛我哈哈哈哈哈。”
女人伸手掐住小鬱淵的脖子,緩緩收緊手心的力道,力道大的幾乎要捏碎孩子脆弱的喉管。
肺部呼吸不到新鮮空氣,小鬱淵發出嗬嗬沙啞破碎的嗓音,雙腿在半空中胡亂地踢打,偶然踢到了女人的腹部。
腹部傳來劇痛,女人發出痛呼,扔掉手裡的孩子。
小鬱淵被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後腦杓磕到桌角,傳來鑽心的疼痛。
小鬱淵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都是血,唇角依舊掛著笑容,麻木重複道:“媽媽愛我。”
“媽媽愛我。”
“媽媽愛我。”
……
小男孩稚氣的嗓音仿佛恐怖的童謠,一遍又一遍回蕩在空曠破爛的房間內,刺激著女人的耳膜。
女人面容扭曲,忍無可忍地吼道:“你閉嘴!”
小鬱淵稚嫩的臉龐滿是鮮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女人,依舊笑著喃喃道:“媽媽愛我。”
女人從地上拿起一塊玻璃片,朝小鬱淵走過來,努力微笑著讓面容不要那麽扭曲,“媽媽帶你去玩好嗎?”
小鬱淵仰起頭,黝黑的眼睛像是紫葡萄,“去哪裡玩?”
“媽媽帶你去一個只有快樂的世界。那個世界有遊樂園,有遊戲機,有很多有趣的玩具。”
女人將玻璃片遞到男孩手中,溫柔呵護道:“只要小鬱用玻璃片往脖子上輕輕地劃一下,所有痛苦全都會消失,很快就能到達另一個充滿快樂的世界。”
小鬱淵今年十二歲,已經懂得了很多事情。
比如,媽媽心情不好會揍他。
比如,媽媽的男友總會用一種很惡心的視線盯著他。
比如,死亡的涵義。
媽媽讓他用玻璃片劃破脖子……是要他死……
小鬱淵握緊手裡的玻璃片,鮮血從手心滲出來,掌心被玻璃片扎得鮮血淋漓。
趁媽媽沒有防備,小鬱淵推開媽媽往樓下跑去。
他氣喘籲籲跑到樓下的時候。
恰好看到,女人從四樓一躍而下。
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綺麗詭譎的血花在女人身下綻放。
女人的身體變得破碎扭曲,頭顱以不正常的角度歪折。
空洞黝黑的眼眶直直地朝著他的方向。
猩紅的嘴角勾起,正在對他笑。
小鬱淵似乎感覺到有血跡濺到了他臉上,溫熱的血液仿佛附骨之蛆,血腥味濃鬱的令他作嘔。
是媽媽的血。
臉上的血液變成了密密麻麻的擠動的蟬蛹,猩紅的外殼擠在一起發出簌簌響聲。
小鬱淵從右臉抓了一把。
甲殼蟲白色絨毛黏在手心,手心裡的蠶蛹化成一灘血水。
血水冒著泡沫,最後變成了媽媽扭曲的臉,對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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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鬱淵從夢境中猝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