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聲音從齒縫間泄了出來:“你原來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
“嘭”的一聲巨響,楚岱修一拳轟碎了實木和大理石的堅硬圓桌,憤然起身,一雙虎目緊盯著楚清暄:
“七公主自幼便出了名的任性殘暴,得罪她的人是什麽下場,各種傳聞我們幾乎從小聽到大,何況她放蕩不羈慣了,後院有無數面首,如果想成婚何必等到現在?可有誰敢主動娶她?你明知如此卻挑撥蘇沐去向陛下請求賜婚,根本就是將他往死路上推!這還不夠,你還給他迷情散,你根本就是嫌他死的不夠快!且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真相,卻還試圖殺了他?你簡直,簡直……”
老夫人捂著胸口,早已淚流滿面,搖搖欲墜,靠在床框上,愣愣的看著那些證人,卻不敢看向身後床上的楚清暄一眼,仿佛那根本不是她疼愛了十八年的心肝孫兒,而是一個陌生至極的魔鬼,一個白眼狼。
楚清暄想伸手去夠老夫人,“祖母,你不要怪我,不不不不,你怪我吧……”
老夫人拂開他的手苦笑:“不,我不怪你,怪我自己。那麽容易被你蒙蔽,連最淺顯的事理都看不清了,怪我自己眼瞎心盲,識人不明。”
楚清暄抱緊雙臂,看著一圈房間裡的人,忽然爆發出一聲怒吼:“就算是我做的又怎麽樣?!我明明才是公爵府的小少爺!他憑什麽半路出來搶走我的一切!我又做錯了什麽!”
楚岱修:“楚清暄!”
楚清暄哽住。
楚岱修用手捶打胸口:“你摸著良心說,我們待你怎麽樣?就算蘇沐回來了,我們又何曾待你有一分改變?我、二弟、父親、祖母,哪個不是依舊掏心掏肺的待你,他怎麽就搶走你的一切了?!”
楚清暄:“……”
楚雲書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早已將楚清暄看透,此刻十分冷靜道:“大哥,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他要的,從來不是我們所謂的真心,而是安國公府小公子的名分。而‘搶’了他這個名分的蘇沐,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絆腳石,不除不快。”
楚雲書淡淡的喝了口茶,才接著道:“我們對他的真心,一、文、不、值。”
楚清暄狠狠的打了個抖,像是被人將皮都扒了下來一般,冷透骨髓。
他從來沒發現,自己這位二哥,這麽可怕。
安國公長長的歎息一聲,沉聲道:“清暄,我們不能再留你待在國公府了。”
楚清暄愣住了,緩緩的,緩緩的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安國公。
安國公接著道:“十八年,我一直將你當兒子養,真相大白的那天,我雖然心疼蘇沐,但也心疼你,你那對罪魁禍首的父母早已死去,我以為你是無辜的,可事實並非如此,你處心積慮的想要殺的,是我的兒子。事到如今,我無法原諒你。”
安國公狠狠閉了閉眼睛,一行淚珠滾落,再睜開時,卻沒有一絲淚痕,“過往恩怨一筆勾銷,從即日起,我安國公府和你斷絕一切關系。”
轟!!!
楚清暄隻覺得五雷轟頂。
他最後的退路,沒有了。
什麽都沒有了。
從今以後,他只是一介庶民了。
還是一個沒有資格參加科舉的庶民。
滔天權勢,榮華富貴,他的憧憬,他的野心,都成了浮雲,他永遠也夠不到了!
“呵,呵呵,呵呵呵……”
楚清暄笑了,從低笑冷笑變成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楚清暄從床上站起身,看向安國公:“你有什麽了不起的!不過就是一個公爵而已,我還有二舅,我將來,我將來要……”
將來要什麽?
做一個成功的大商人?
可二舅已經是頂尖商人的存在了,也要對著一介七品小官客客氣氣,卑躬屈膝……
就算富甲天下又如何?還不是任人宰割……
士農工商,商人,乾朝地位最低的存在。
想到那個場景,楚清暄不由打了個哆嗦,隻覺得前路一片絕望。
他像是落湯雞一般,重新緊緊的抱住雙臂,過了好一會兒,忽然神經質一般的抬起頭看向安國公,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而後從床上直接蹦了下來,跑到安國公的身前,露出一個委屈不似委屈,討好不似討好的扭曲至極的笑容來:
“父親,你聽暄兒說,這一切,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忽然伸出手,指向跪了一地的證人,“他們,他們……”
此時此刻,他心緒如同一團亂麻,腦袋裡都是漿糊一般,竟然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他只知道一點,他不能離開國公府,不能失去這個靠山!
絕對不可以!
現在只要他能留在國公府,他就有辦法能夠成為大哥的男妻,到時候,他要找機會殺了國公府的所有人,要將大哥控制起來,這個國公府就是他的了!
他決不能離開!
忽然,腦海中浮現一個身影,今日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對,對!是他!”楚清暄瞪大眼睛看著安國公:“是師玹音!”
他看向那些證人:“這些人都是師玹音招來的,他們誣陷我!師玹音也誣陷我!我沒有盜取曲子!更不可能早就知道換子的真相!這一切都是師玹音害我!因為我盜了他的曲子!他在聖上面前侮辱我還不夠,還要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