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慎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真的嗎?”
“祖母同你說的話,怎會有假?”太后的眼神愈發慈祥,“只要你做個好孩子,祖母自會疼惜你。”
黑漆漆的眼睛霎時泛起一層水霧,蕭慎努力克制著激動之情,哽聲道:“孫兒長這麽大……從來、從來沒有人這樣護著孫兒……祖母……”
太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好孩子,這麽多年來,一直受苦了。”
“祖母……”蕭慎垂下眼眸抽泣。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太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慎兒喜歡吃什麽糕點,祖母叫人做了送上來。”
片刻後,精致香甜的糕點便擺上案桌。
蕭慎盯著面前的糕點,沒了最初的拘束,用手抓了往嘴裡塞,沒吃兩口就被噎住了。
“慢些。”太后溫聲提醒道,“喝口茶,慢慢吃。”
蕭慎拍著胸膛,準備喝茶咽下去,結果又被燙得倒抽氣,手忙腳亂中差點打翻了茶盞。
“祖母,我是不是太笨手笨腳了?”他忐忑不安地看向太后。
太后笑道:“你常年待在冷宮,青琢已將你教得很好了。”
“先生麽……”提到沈青琢,他不自覺撇了撇嘴。
“怎麽,先生對你不好?”太后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表情,關心道。
“就……經常罰我呀。”蕭慎含糊地抱怨了一句,又親熱地跑到太后身側,抱著她的胳膊搖晃,“只有祖母對我好!”
太后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慈愛道:“往後常來祖母這裡走動。”
這時,宮女掀開簾子走進來,“太后娘娘,戚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太后示意道,“來的是你的表兄,也在宮裡當差。往後你們表兄弟之間,要多親近親近。”
蕭慎聽話地點了點頭:“好的,祖母。”
***
酉時三刻,沈青琢踏出北鎮撫司大門。
他身穿大紅飛魚服,腰配繡春刀,愈發襯得唇紅齒白,腰似韌柳,一顰一笑間掌控生殺予奪,任誰也瞧不出,其實他連腰間的刀都拔不出來。
“大人,如今您已高升為鎮撫,為何不奏請聖上,換個像樣些的宅子呢?”身後跟著的錦衣衛問道。
此人名為孔尚,是錦衣衛正六品百戶,如今跟隨沈青琢,負責保護鎮撫大人的安危。
沈青琢腳步微頓,雲淡風輕道:“霽月閣住慣了,暫時就不換了。再者,那可是聖上賞賜的居所,若是我才升了職,便嚷嚷著要換宅子,聖上該以為我得意忘形了。”
孔尚連忙道:“大人說得是,小的受教。”
沈青琢淡淡一笑,提袍上轎。
北鎮撫司辦事大院地處皇城西南角,位於承天門西側,與東側的東廠隔街相望,他每日辦完差,便要乘轎回到皇宮裡。
穩穩起轎後,他坐於轎中闔眼假寐,卻聽外面傳來一聲喝斥:“大膽!何人竟敢攔住鎮撫大人的轎子!”
沈青琢睜眼,掀開簾子,“何事?”
孔尚回道:“大人,有個小太監攔住了去路,說是有要事要稟告大人。”
“太監?”沈青琢起身下轎,只見轎前跪了一個身穿太監服的少年,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沈青琢望著對方陌生的臉,莫名覺得這雙冷冰冰的眼睛有些熟悉,開口問道:“你是何人,有何事要稟?”
小太監嗓音沙啞地回道:“我要為大人效命。”
這道聲音一出,沈青琢心裡頓時一咯噔。
他皺起眉頭,冷冷道:“本大人不需要你效命,你該去哪裡,便去哪裡。”
說罷,毫不留情地轉身回了轎中,“起轎。”
然而,那小太監卻不聲不響地繼續跪在轎子前面,就是不肯讓路。
孔尚“刷”地一下抽出腰間別著的繡春刀,“你再不讓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太監神色冷漠地和他對視,一點害怕的意思也沒有。
“等等。”就在孔尚即將動手時,轎中傳來清泠泠的嗓音,“罷了,讓他跟著吧。”
小太監這才起身,悶不作聲地跟在他們後面。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沈青琢踏入霽月閣大門。
他將伺候的宮女太監們打發走,坐到椅子上,淺酌一口熱茶,這才看向面前站著的小太監,“你想做什麽?”
小太監毫不避諱他的目光,“我要為大人效命。”
沈青琢克制著往上冒的火氣,問道:“你可知,我冒了多大的風險,才將你偷天換日送了出去?”
小太監:“知道。”
“那你還敢回來?”沈青琢到底沒忍住,抬手就將手中的茶盞摔了出去。
“嘩啦”一聲,茶盞在小太監身側砸成碎片,飛濺的瓷片插上他的臉,他面無表情地抬手拔了下來。
小太監木然地回道:“我沒有地方可去。”
沈青琢氣得站起身來,指著他罵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大江南北哪裡沒有你的去處?你就偏要回來害我!”
小太監垂下頭,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地方可去。”
“你……”沈青琢深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來了,別又把自己給氣出毛病來。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平複了心情,問道:“你現在的這張臉,是真的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