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琢也不知為什麽,小徒弟在他面前總是這樣委屈巴巴的,神似一隻被雨淋濕了的小狗狗。
他邁開腳步,重新走回榻邊,撫了撫少年被汗水打濕的鬢角,“是不是做噩夢了?”
被冰涼如玉的指尖撫摸,腦海中昨夜朦朧的抓不住的影子倏然具象化,蕭慎不由打了個冷顫,用力甩了甩腦袋,試圖將那些令他面紅耳赤的畫面甩出去。
沈青琢:“可我方才摸你的額頭,也不像是發熱了,是不是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蕭慎:“沒有……”
“那到底是怎麽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先生迷茫了。
少年吞吞吐吐道:“我、我……”
他不敢說,不敢說自己昨夜夢中對先生做了什麽,更不敢說自己身下此刻一片狼藉。
“咦,這不是我的帕子麽?”偏偏這時,沈青琢發現了從被子裡露出來的手帕一角。
蕭慎本就做賊心虛,聞言慌張地將帕子塞進被窩裡,此地無銀三百兩道:“我什麽也沒乾!”
沈青琢疑惑地眨了眨眼睫,心頭隱隱浮現出一個不太好的猜想。
小徒弟一直以來都喜歡撒嬌賣乖和他一起睡,說是喜歡他身上的味道,現下又捏著他的帕子就寢,該不會是……
把他當做媽媽了吧?
他知道一種現象,有的嬰兒自斷奶以後,必須要聞著媽媽的衣服才能睡得著,這是對母親氣味極度依賴的表現。
他正胡思亂想著,蕭慎主動開口問道:“先生一大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啊……”沈青琢暫且將腦中荒謬的想法驅散,回歸今日的主題,“昨日你不是說,要先生教你男女.之事麽?先生粗略準備了一下。”
一提到這個,少年臉上肉眼可見地浮現出熱意,動作慌亂地擁緊了被子,結結巴巴道:“會不會太、太快了點……”
沈青琢有些莫名,疑惑道:“很快麽?先生向來是行動派呀。”
蕭慎深呼吸一口氣,委婉地回絕道:“今日有其他的安排,先生另尋時間可好?”
沈青琢:“你有什麽安排?”
“演武場訓練,還要去給太后請安。”蕭慎鎮定自若地回道。
“好。”沈青琢並未深究,“那你什麽時候想學了,再告訴先生。”
孩子大了,總歸是要放一放手的。
他現今除了給小徒弟布置課業,隔三差五答疑解惑,其余時間都由小徒弟自己安排。
“嗯。”蕭慎乖乖應了,黑漆漆的眼珠子轉了轉,偷偷看了先生一眼。
沈青琢:“又怎麽了?”
“先生,我要起身了。”蕭慎回道。
“你起身便是。”沈青琢不明所以,玩笑道,“難不成,還要先生替你更衣?”
少年雙手一緊,連忙回道:“不必!”
沈青琢輕嘖一聲,轉身往桌旁走,忍不住念叨:“你呀,小腦袋瓜子裡,也不知整日在想些什麽。”
雖然在他心裡,小徒弟仍是初見時那個丁點兒大的團子,但從昨日那件事起,他也意識到,十五歲在古時已是能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無論你長多大,先生永遠是你的先生。因此,你有什麽疑惑,大可以直白地告訴先生,先生定會——”沈青琢再抬眼時,發現少年竟已將外袍穿到了身上,正手忙腳亂地整理系帶。
要說的話卡在嘴邊,他被少年這可怕的穿衣速度給驚到了。
“我記住了,先生。”蕭慎仰起臉,露出一個溫良可愛的笑容。
穿上外衣,將身下一踏糊塗的粘膩掩蓋住,他終於恢復了正常。
“嗯,乖了。”沈青琢欣慰一笑,“好久沒和你一起用早膳了,今日正巧趕上。”
***
辰時,雕花膳桌上擺滿了美味珍饈。
沈青琢舀了一杓松茸湯,輕輕吹涼,再送入口中。
而蕭慎坐在他對面,吃著吃著,眼神不由自主就黏在了先生臉上。
先生挑剔,胃口又差,吃東西總是像貓兒似的,小口小口地吃,吃相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更優雅好看。
那湯的熱氣繚繞,將先生熏得面色微紅,紅唇開闔間,露出潔白貝齒,偶爾被燙得吐出一點點豔紅的舌尖……
蕭慎驀地垂下眼眸,重重吞咽了一下。
不對勁,他太不對勁了,只是光這樣望著先生,他的心就“砰砰砰”直跳,激烈得像是要跳出他的胸膛。
他不自覺佝僂了腰身,並攏兩條堅實的腿,避免先生瞧出不對勁來。
“怎麽不吃,不合你的胃口麽?”沈青琢吃得七分飽,放下筷子,卻發現小徒弟正兀自發著呆。
“啊?”蕭慎回過神來,“沒有,剛才在想事情。”
“那就好。”沈青琢從侍女手中接過濕帕子,緩緩擦拭修長如玉的手指,命令道,“你們先下去吧。”
隨身伺候的宮女應聲:“是,公子。”
摒退了閑雜人等,他開口問道:“最近太后頻頻召見你,可有什麽進展?”
蕭慎如實回道:“太后急於和我培養親情,我就配合她演了一出祖慈孫孝。”
出於某種目的,他下意識隱瞞了太后讓他與戚氏相交一事。
“很好,你且先演著。”沈青琢微一頷首,含笑道,“說到底,太后與我們的目標,殊途同歸。只不過,待你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屆時我們要過河拆橋,太后娘娘又能耐我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