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天這麽冷,別傻站在這裡吹風了。”片刻後,沈青琢收回手,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徒弟瘦弱的肩,“回去睡吧,明日照常來聽講。”
“嗯。”蕭慎面色漠然地應聲,姿勢呆板地轉身抬腿往前走。
沈青琢叫住他:“哎,你去哪兒?”
蕭慎腳下一頓,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絲茫然。
“殿門在那邊。”沈青琢無奈地抬手指向另一個方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還沒用晚膳?”
小德子匯報說,晚膳時進去小書齋,裡面的人就不見了,想來是偷偷躲在了哪個角落等他回來,估計這會兒還餓著肚子呢。
“啊?”蕭慎終於從暈頭轉向中醒過神來,下意識否認道,“我已經吃過了。”
話音剛落,空癟的小肚子就傳來一陣抗議的咕嚕咕嚕聲,在寂靜的夜裡異常真切。
蕭慎:“……”
幼年版小暴君當場僵住,滿臉不知所措。
沈青琢啞然失笑,體貼地替小徒弟找了個台階下,“是我餓了,你要陪先生再吃點東西嗎?”
雪白的小臉爬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紅,蕭慎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小膳房一片整潔,食材廚具擺放整齊,和冷宮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為了防止主子夜裡想進食,小膳房一時來不及做,所以通常都早早備了宵夜,放在蒸鍋裡保溫。
沈青琢掀開蓋子,鍋裡放著一碗香甜粘稠的赤豆粥,一盤翡翠香蝦小餃,佐以玲瓏玉心脆蘿卜,精致又開胃。
他將宵夜全端出來放在灶台上,示意小徒弟趁熱吃。
蕭慎倒也沒客氣,端起熱騰騰的碗,一口赤豆粥下肚,隻覺全身都暖和起來。
沈青琢靠在一邊,輕聲道:“吃慢些,別燙著了。”
“先生,你不吃嗎?”蕭慎捧著碗詢問道。
沈青琢笑道:“看你吃得這麽香,先生就飽了。”
蕭慎有些困惑:“為什麽?”
“先生今日再教你一個成語吧。”沈公子語氣不正經地打趣道,“秀色可餐。”
其實是他晚上在太子府吃得不少,這會兒什麽東西也塞不進去了。
“秀色可餐?”蕭慎眨巴兩下眼睫,心中暗暗記下了這個成語。
***
翌日,沈公子生辰當日,各個宮裡備的賀禮都送上門來。
原主本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質子,但偏偏光熹帝為了彰顯仁德寬厚,向來待他溫和親近,尤其是昨日一番大張旗鼓的賞賜,各宮聞風而動,紛紛送上精心準備的生辰賀禮。
沈青琢對這些金銀玉器完全沒興趣,但身在宮中麽,有足夠的傍身財物總是好的,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能用得上。
於是,他將這件事交給了小德子,統一記錄賀禮清單,分門別類歸納存放好。
有來有往才叫人情,這些將來都是得還的。
晌午時分,沈青琢接到了來自幽北的家書。
用來封印信封的火漆有明顯被破壞過的痕跡,但他並沒有在意,直接拆開書信。
映入眼簾的字體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仿佛能透過力透紙背的筆鋒,一窺執筆之人的風采。
寫這封信的人,正是鎮北王長子,神武大將軍沈風瀾,也就是原主的大哥。
信中無非是一些家常話,匯報家中一切安好,三弟你孤身一人遠在盛京,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大哥有機會進京便會去探望你。
沈青琢簡單掃了兩眼,便意興闌珊地收起了家書。
書中對於原主和家人的關系著墨很少,原主死的那一年,消息傳至幽北,甚至沒有人敢來盛京奔喪,替原主收屍。
不過也無屍可收。
“公子,太后娘娘派人送來了安神香。”小德子雙手捧著檀木香盒走進來,“今夜便可以繼續點熏香了。”
沈青琢瞥了一眼:“太后送來的?”
小德子回道:“是啊,去年公子大病一場後,夜裡總睡得不安穩,太后娘娘便將西域進貢的安神香賜給公子。前段時間熏香燃盡了,這不,趕著您生辰,太后娘娘又送來新香了。”
“是麽?”沈青琢望著那盒熏香,表情若有所思。
據他所知,原書中太后及其身後的外戚,與光熹帝始終在暗處進行權力博弈。之所以提出要給七皇子開蒙,也並非是出於祖母對孫兒的慈愛,只是想借機試探,光熹帝到底還聽不聽她的話,有沒有將她這太后娘娘放在眼裡。
所以,太后會無緣無故地好心送他安神香助眠?
恐怕沒那麽簡單。
沈青琢正思索著,又聽殿門外傳來小太監的通報聲:“公子,裴少傅遣人送來賀禮,正在殿外候著。”
“讓他進來吧。”沈青琢收回發散的思緒,提裾踏出內殿。
看來是他昨日和太子說的那番似是而非的話起了作用,裴少傅有意避嫌,今日只派人前來送禮。
“拜見公子。”來人奉上賀禮,“這是裴大人派屬下送來的賀禮——文房四寶。”
沈青琢微一挑眉,這位裴少傅,好像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啊。
他走過去,修長如玉的手打開盒子。
狼毫湖筆,松煙徽墨,青檀宣紙,冰紋端硯,文房四寶之首,樣樣皆是上品,看出來挑選時費了一些心思。
“替我謝謝你家少傅。”沈青琢親手接過賀禮,含笑道,“順便幫我轉達一句,這份生辰禮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