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宸面色陰晴不定,不甘心道:“倘若真到了這一天,六皇叔斷然不會坐視不理。”
“秦王遠在朔東封地,遠水救不了近火!”曹仁一甩袖,語氣恨鐵不成鋼道,“更何況,秦王以何名義帶兵回京?莫忘了太后手中還有沈家,到時命鎮北王出兵攔截,再扣他一個謀朝篡位的罪名,秦王會甘願冒天下之大不諱嗎?”
“鎮北王不該聽命於父皇嗎?”蕭逸宸焦躁地走下高台,“父皇可還扣著他的寶貝兒子!”
曹仁冷哼道:“殿下,你以為太后為何近來頻頻召見沈小公子?難道真是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七皇子?”
話音落地,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後,蕭逸宸語氣森寒道:“既然如此,無論元妃生的是狸貓還是老鼠,孤都要讓它,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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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沈青琢正跪在龍榻前,垂首諦聽光熹帝的訓話。
“朕將老七交給你三年,不成想,你還真教出了個咳咳咳……”光熹帝說半句便咳嗽幾聲,“教出了個庸懦無能、膽小如鼠的皇子。”
長達數月的病痛折磨,令躺在龍榻上的光熹帝面色發青,眼窩深陷,瘦骨嶙峋的模樣,早已不複當初的強健威嚴。
“青琢惶恐。”沈青琢立即伏地請罪,“微臣力不勝任,教導殿下無方,還請皇上降罪。”
“你咳咳……”光熹帝咳得喘不過來氣,身側伺候的元妃連忙俯下身,一雙柔荑輕輕撫觸聖上的胸口。
光熹帝順過氣來,抬了抬手,“起來罷,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沈青琢猶豫片晌,緩緩直起腰身:“謝皇上開恩。”
今日光熹帝一時興起,破天荒主動召見七皇子覲見。光熹帝打量著本該極為陌生的小兒子,竟意外從他臉上瞧出了幾分自己年少時的影子。
或許是血濃於水,亦或是人在病中容易傷春悲秋,他忍不住暗自感歎,這到底是他的血脈,是大雍名正言順的七皇子。
他隨口出了幾道簡單的問題,結果老七結結巴巴半晌,竟是一道也答不上來,最後嚇得跪倒在地,畏畏縮縮地磕頭請罪,生怕父皇降罪。
盡管光熹帝早有預料,但心中還是不免失望,滿臉疲倦地將老七轟走了,又叫來沈青琢。
“人雖養廢了,身體倒是養得不錯。”光熹帝借著元妃的力撐起上半身,躺靠在床頭,“朕瞧著結實得很,想來也費了些心思。”
“七殿下承襲幾分皇上的龍章鳳姿,又不挑食,因而身體長得好。”沈青琢恰到好處地恭維道,“微臣慚愧,也就這點用處了。”
光熹帝垂眸望著跪在榻前的青年,緩聲道:“過幾日的春蒐,你和七殿下一同隨行。”
依照大雍慣例,皇室一年會展開兩次大規模的圍獵,一次春蒐,一次秋獮。
今年的春蒐始於三月三日,春耕結束之時。盡管光熹帝龍體欠佳,仍然不願缺席這場春獵,只因蕭氏祖先是馬背上打下的江山,歷代皇帝崇尚騎射圍獵,甚至對春蒐有一種奇怪的迷信。
沈青琢應聲:“謹遵皇上旨意。”
他本來給自己找好了去春蒐的借口,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只是身後多了個小拖油瓶。
不過沒關系,並不影響大局。
光熹帝又說了幾句,很快便乏了,揮手讓他先退下。
沈青琢退出內殿前,目光不經意瞥向元妃的腹部。
元妃懷孕四月有余,肚子應當已經顯懷,只是她身材纖細苗條,又有寬松的宮服遮擋,看著不甚明顯。
察覺到他的眼神,元妃抬眸和他對視,發現他的目光落點處,眼底倏然閃過一絲警惕。
沈青琢淡淡一笑,緩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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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霽月閣的外門,“砰砰砰”的聲響霎時砸進骨膜裡。
少年一身黑色勁裝,雙手纏著用來保護手腕和手關節的繃帶,正全神貫注地用拳頭打著沙包。
他身形敏捷,出拳速度極快,閃躲反擊,下潛反擊,結實的雙臂繃出充滿力量感的線條,速度和爆發力都相當驚人。
沈青琢慵懶地斜斜倚在門框邊,靜靜欣賞片刻,“啪啪”鼓了兩下掌,“漂亮。”
“先生!”蕭慎眼前一亮,當下撤拳,反身往門口跑去,“你回來了!”
沈青琢覺得自己像是養了一隻小狗,一回到家,小狗便搖晃著尾巴熱情地迎上來。
果然,下一瞬少年便撲到他身上,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重死了。”沈青琢被他撞得一抖,表情略帶嫌棄,“一身的汗味兒,就往我身上撲。”
“這是汗味兒嗎?”蕭慎輕輕齜牙,一本正經道,“這是男人的味道。”
“噗——”沈青琢差點笑噴了,抬手推拒往自己脖頸間蹭的少年,“你才多大呀,什麽男人哈哈……”
“我不管我不管!”小狼崽子又撒潑,潮濕黏糊的汗水蹭了先生滿頸,“先生不準嫌棄我嘛!”
“好了好了,不嫌棄你。”沈青琢怕了他,轉移話題道,“聽聞你今日,在你父皇面前裝孫子了?”
“切……”蕭慎停下往先生身上亂塗亂蹭的行為,口中發出一聲輕嗤,“如他所願。”
“你呀,差點裝過頭了。”沈青琢點了點少年飽滿的額頭,“好在你父皇精力有限,無意深究,反倒誤打誤撞,同意讓你參與圍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