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琢目光停在浮沉的茶葉上,片刻後,端起茶盞淺酌一口,“茶是好茶。”
“罷了,先不說那些了。”蕭弘曜恢復笑容,“難得一見,沈大人用了晚膳再回宮吧。”
“不了。”沈青琢放下茶盞,“臨近年關,宮中事務繁多,實在不方便留下用膳。”
說罷,他起身拱手道:“多謝殿下,沈某先行告退。”
“沈大人何必如此著急?”蕭弘曜跟著起身,拍了拍手掌,“本王給沈大人準備的節目,還沒來得及上場呢。”
沈青琢微微蹙眉,只見幾位身姿曼妙的女子魚貫而入,盈盈福身行禮。
“沈大人為國為民,勞心勞神,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實在是令人惋惜。”蕭弘曜虛偽道,“為此,本王特自封地尋得家世清白的美姬相贈,漫漫冬夜,也好為沈大人暖一暖被窩。”
沈青琢不動聲色地回道:“楚王殿下好意,微臣心領了。然而,沈某已有心上人,實在不願做對不起心上人之事。”
“哦?能叫沈大人看上的女子,該是如何貌若天仙的姑娘?”蕭弘曜饒有興味地盯著他,“難不成……是那位叫香憐的姑娘?”
話音剛落,一直候在門側的孔尚,猛然抬起頭來。
沈青琢面上表情盡收,“楚王殿下,這是何意?”
蕭弘曜又拍了拍手,兩個帶刀侍衛將披頭散發的香憐帶了進來。
“公子!”香憐一見沈公子,頓時焦急地喊道,“公子快走,不用管我!”
腰間的繡春刀瞬間出鞘,孔尚大喝一聲:“放開她!”
“孔尚!”沈青琢及時出聲,製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孔尚咬緊牙關,卻不得不收回繡春刀,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沈青琢將視線轉回楚王殿下臉上,“殿下,為難一介弱女子,恐非君子所為。”
“此言差矣。”蕭弘曜搖了搖頭,厚顏無恥道,“本王只是想成人之美,沈大人不會不領情吧?”
漂亮的桃花眼中一片幽靜,片晌後,沈青琢緩緩開口問道:“楚王殿下該不會認為,今日沈某是單槍匹馬來赴宴?”
蕭弘曜得意洋洋的笑容一僵。
“當年廢太子一案,其實還存有一些疑點沒有揭開。”沈青琢微微一笑,“楚王殿下自以為抓住了沈某人的把柄,但殿下一定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此言一出,蕭弘曜面色徹底沉了下去,“沈青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其實諸位王爺中,如今最有可能入主東宮的人,唯有楚王殿下。”沈青琢反手扇了他一巴掌,又迅速喂一顆甜棗,“這種關鍵時刻,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殿下覺得呢?”
蕭弘曜眉頭緊鎖,似乎在暗自考量他的立場。
“殿下想要的東西,唾手可得。”沈青琢乾脆直接明示道,“而臣效忠的自始至終只有聖上,還望殿下諒解。”
***
馬車一路飛馳而過,沈青琢躺靠在長椅上,素來雪白無瑕的面容一片妍麗飛霞。
“公子……”香憐蹲在他面前,急得快要哭了,“公子,都是香憐的錯……”
“無礙。”沈青琢雙眸緊閉,嗓音既輕又軟,“此事與你無關……”
真是虧蕭弘曜想得出來,不僅給他找了一群美姬,竟然還在茶水裡下了藥,看來本是打定了要他今夜留宿楚王府的主意,妄圖以此來控制他。
香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是醉香坊出來的姑娘,對這些下三濫的藥再熟悉不過,自然也很清楚只要做了那檔子事,將藥效發泄出來,公子就會沒事了。
但——
她怎麽敢呢?像她這樣輕賤的女子,怎麽敢碰謫仙一樣的公子?
公子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她萬萬不敢恩將仇報。
思及此,她只能掀開簾子,帶著哭腔催促道:“孔尚你快些!公子受不住!”
孔尚頭也不回地揚鞭趕車,“我知道了!你照顧好公子!”
每一刻都變得極其難捱,沈青琢渾身像是有一股烈火在炙烤,經絡血液汩汩湧動,四肢百骸燒得癱軟了,連神智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幸好楚王府離皇宮並不算遠,孔尚三步並做兩步,背著沈大人一路衝進霽月閣。
好不容易到了殿門口,孔尚小心翼翼地將沈大人放下來,交給香憐,“你扶公子進屋,我去找陸太醫,馬上就回來!”
香憐慌忙攙扶住公子,口中小聲念道:“得罪了,公子,我先扶你進去歇息。”
就在這時,內殿的小德子聽見門口的動靜,立即出來查看,“公子?”
“這位公公,勞煩來搭把手。”香憐提高了嗓音求救道,“沈公子出了點事!”
小德子霎時驚出一身冷汗,正準備快步跑過去,卻聽身後傳來低沉緊繃的嗓音:“先生怎麽了?”
他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晉王殿下便健步如飛地衝上前去,動作粗魯地推開香憐,又一把將意識昏沉的先生攬進懷裡。
“你是……”香憐望著面前這張有些熟悉的俊臉,試圖從腦海中搜索出這麽一號人。
蕭慎望了一眼懷中面色酡紅的先生,再抬眸時,滿臉森寒地問道:“發生了何事?”
香憐被他的目光嚇得腿一軟,身子往後靠在門檻上,結結巴巴道:“公子是、是被楚王……下、下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