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漸漸淡去,最終消失,浴室裡只剩下沙棠一個人,呼出一口氣,從上衣口袋裡找出錢包,又一路小跑地返回夜市。
不過這麽一會兒功夫,夜市上人更少了,只有零星幾家鋪子還在收拾東西,顯得十分安靜。
緩緩停住腳步,沙棠環視周遭,沒有看到那個修鞋匠的身影,他緩住呼吸頻率,將跑得凌亂的頭髮理了一下,不遠處有個中年婦女正提著布袋子走近。
他將人攔下,客氣地問道:“你好,我想問一下,你有看到那位修鞋鋪的大叔嗎?”
女人警惕地抱緊了手裡的布袋子,借著路燈看清了攔著自己的人,不得不說,顏值的確是影響安全感一大因素,女人明顯放松了些許。
“你是說吉祥叔嗎,他已經回家了。”
沙棠嘖了一聲,這人不會是卷款潛逃了吧,做老師的這些年,他的時間觀念很強,說五分鍾就五分鍾,肯定是沒超的。
“我有一雙鞋壞了,想找他修,很著急用,嬸子可以給我他的地址嗎?”
在這樣的時代,人們大多都還在熱絡地聯系走動,互相串門借菜都是日常,看著女人對修鞋匠的稱呼,像是會知道地址的。
女人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沙棠,似乎是在判定這人說話的可信度,半晌,她伸出手,指著夜市的出口,繞了半個圈,“你從這裡出去,繞著夜市走,大概走半個鍾就到了,挺近的。”
半個鍾……
微笑著謝過中年女人,沙棠轉身就回了公館,這會兒這麽晚了,何必再出去找罪受,明天再去也不遲,要是這人真跑了,倒也無所謂,一塊表還不至於千裡奔襲地追殺。
這會兒公館裡的遊客已經走光了,只剩下兩個值夜的接待人員,湊在一起說著話,悉悉索索地。
見沙棠進來,也沒在意,倒不是他們不敬業,主要是這人一晚上來來回回好幾遭,都已經問煩了。
沙棠走到電梯面前,電梯顯示在二樓,他按下按鍵,電梯緩緩向下。
電梯抵達一樓,“哐當”一聲響,嚇得前台地兩個接待人員都是猛地一顫,這聲音放在白天不顯,但是公館接待廳很大,到了晚上,電梯的聲音在接待廳一層一層地回響,就很刺耳。
沙棠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任誰在這種落針可聞的時候突然聽到這麽大的動靜都難免被嚇到的。
走進電梯,在嘎吱嘎吱的聲音中,電梯到了二樓。
昏暗的燈光下,沙棠垂著眸子正在回憶今晚發生的事情,緩緩打開的門縫裡突兀地出現了一隻踮起的腳尖,黑色的布鞋幾乎是瞬間勾起了下午那些可怕的回憶。
心一突,他下意識地就按住了關門鍵,剛剛開了一條縫的電梯門再次重新合上,那腳的主人用力地踮起腳,身體前傾,似乎是想要攔住即將閉合的門,又似乎是在扒著門縫朝裡望。
沙棠咬了一下指尖,躊躇著按了一樓,接待廳有兩個人,可以讓他們送自己回房間,現在已經臨近午夜了,去空無一人的街上,好像也很嚇人。
電梯停頓了片刻,然後開始向下,電梯裡的燈明明滅滅地閃了幾下,電梯又是“哐當”一聲到了一樓。
一樓的燈都關了,隻留了前台的兩盞台燈,仿佛是深海裡的安康魚,孤零零地生活在渺小地光明裡。
那兩個接待人員還在原來的位置,沒有移動過,只是都轉過頭看著電梯的方向,眼睛珠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樣子,像是沒有生命的玩偶,這讓沙棠有些猶豫。
思忖半晌,他還是走向前台,兩個接待人員的目光隨著他的靠近而緩緩轉動。
聽了沙棠的訴求,兩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站起身,示意自己陪客人上樓,剩下那人繼續守著前台。
沙棠跟在接待人員後面,一前一後地進了電梯,走進電梯,他眯了眯眼,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將自己完全掩藏在那人地背後。
很快到了二樓,電梯門打開,露出昏暗地走廊,沒有再發生奇怪的事情,沙棠一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禮貌地道謝,送走接待人員,沙棠呼了一口氣,趕緊關上門。
就在門即將關上的瞬間,一隻穿著黑布鞋的腳尖從門縫一閃而過。
也不知什麽緣故,那鬼怪似乎是沒有跟進房間,奔波了許久,沙棠實在是太累,躺在床上都沒顧得上脫衣服,就昏昏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在睜眼已是正午,陽光悠悠然地在房間鋪開,鳥雀在電線杆上嘰嘰喳喳地叫著,恍惚間,仿佛自己還在那個平和的現實世界。
不知道躺了多久,沙棠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睡得太久,腦子都有些發懵。
想著今天要做的事情,沙棠不再耽擱,迅速地洗漱,換了衣服,就出門了。
白天的酒店電梯同行的人很多,讓人十分有安全感,接待廳裡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也許是被這鋪天蓋地的喧囂所感染,沙棠難得有些愉悅。
這份愉悅一直持續到他找到修鞋匠的家,見到了他的家人。
“什麽?你爺爺已經去世了?”
“對啊,爺爺去世很多年了,我都沒見過他,你怎麽知道我爺爺長相的?”
面前的年輕男人一臉警惕,雖然對面的人衣著顯貴,氣質不凡,但是並不能放松他的神經。
沙棠也有點懵,明明昨天自己才見過修鞋匠,手腕上消失的表可以證明昨天的一切確實是發生過的,但是這個自稱老人孫子的年輕男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