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回雲霄後第一次再見。
裴景有些意外,但畢竟是自己以後的弟子,他上前一步,問道:“你怎麽在這裡?”
季無憂人都愣的,如果說以前對張一鳴是仰慕是親近是感恩,那麽現在知道他真實的身份後,情緒就千變萬化——成了敬畏成了陌生成了手足無措。甚至當初那種和他並肩的可笑心思也散了。
他呐呐開口:“張……裴師、裴掌門。”
裴景能看得出季無憂對自己的情感變化,書閻果然告訴他了,不過這樣也好。
他斂了笑意道:“你也要參加這次外峰大試?”
季無憂抿唇,點了點頭。
當初小胖子長成現在消瘦的少年,和所有玄幻文主角一樣,有一雙堅定漆黑的眼。
裴景道:“也行,你好好表現,我看好你。”
裴禦之的鼓勵讓季無憂朦朦朧朧心生了一絲膽怯,然後又被那種變強的欲望戰勝。那個古怪村莊裡癲狂恐懼的情緒散去,他也慢慢清醒過來,猶豫很久說:“裴師兄,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裴景道:“你不記得了?”
季無憂低頭:“嗯。”
只是現在的主角還太年幼,撒謊都撒的錯洞百出。裴景知道他還記得,卻不拆穿他:“也沒發生什麽,你被那個妖怪控制了神識而已。現在出來了,也就沒必要去想這些了。”
季無憂聲音更低:“嗯。”
裴景問:“你是幾號?”
季無憂說:“七號。”
裴景道:“那快去擂台吧。\"
季無憂所:“是。”
衣衫單薄瘦弱的少年。走了沒幾步,忽然又轉了過來。
裴景想,他真的成長了很多,從當初呆呆傻傻的稚子,變成現在會隱瞞會試探會期盼的少年。裴景手裡搖著花,視線也和他對望,笑道:“還有什麽事嗎。”
季無憂說:“對不起。”
少年的聲音散在風裡,裴景了然,道:“或許,我應該替虞青蓮為你說聲對不起。”
季無憂靦腆蒼白地笑了笑,沒說話。
轉過身,笑容卻慢慢淡了下來。前往擂台的路,逆著風,雲霧薄涼,他聽到腦海裡那個女人散漫又有趣的笑。
“你這又是何必?”
季無憂心裡不理她。
神女道:“你那一日是真的想要不顧一切走出去的吧,包括犧牲他們的命。嘖,天魔之人沒覺醒都是自私的。”
季無憂為自己辯解說:“我只是想活下來。”
神女意味深長的笑。
季無憂慢慢握緊拳頭,說:“那個世界,沒有人會幫我,我只是想活下來而已。”
神女嗤笑:“是啊,你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季無憂看著自己薄的似乎只剩一層皮的手,青色血管裡流動沉睡血液,一直低聲重複:“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我只是想活下去。”
神女似乎窺見了他的未來,散漫敷衍笑道:“你沒錯——修真的道路就是那麽殘酷,命運無常,真的會面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師徒反目,夫妻相殘,諸般事太多。活下去變強才是關鍵。”
季無憂抿唇。
他不怪虞青蓮——
只是這以後,再也不會信任何人罷了。
神女的話至此,想到了其他的事。她現在是幻影,端莊優雅坐在雲端,水藍色的羽紗衣衫隨風,蕩漾如深海的波。修長的手指卷動長發,視線卻深深地望向了裴景的方向。紅色的唇角勾起,笑意都帶了分猙獰。
她好像……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
裴景的對手,被他三秒鍾搞定。迎著所有人咬牙切齒的目光,他從擂台上跳了下來。現場都是師兄師姐,沒一個為他高興。只有許鏡,腦子裡全惦記著他的錢,裴景贏一場他就松一口氣。
“你下一個對手是誰?”
裴景道:“我怎麽知道。”打就完事了。
各種看他不爽的師兄在旁邊陰陽怪氣說風涼話了。
刻意提高聲音。“你們聽說終南峰那邊的比賽了嗎。好像長梧師兄一上場,不出一息,他的對手就屁滾尿流投降走了下去。”
“對啊。還有更厲害的,步衡師姐那邊……”
因為是峰內比賽,所以長老峰主們都沒來,是由幾位年長的師兄師姐們組織的。他們年歲已過,築基無望,心生嫉妒,自然規矩捏的死死的。這樣簡直是全方面保證了公平性。
不過也因為峰主不在,弟子們無法無天,說什麽的都有。最為詭異的是,猜他和陳虛的關系,有人說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有人說可能是一面之緣小恩小惠,當然最奇葩的,是以為他是陳虛的鼎爐。
當然這個說法實在陰暗,提出來的那人被打了一頓後就再沒發言。
裴景聽著他們嚼舌根,懶得理。
現在只是小試牛刀罷了,他等著那個終南峰的弟子呢。
回到玄雲峰給他們準備的房間。
裴景忽然感到脖子處一陣涼意,把項鏈拿出來,一陣耀眼的青色光芒過後——那個才沉睡一天的少女,蘇醒過來——而裴景也是第一次,真真實實看清楚了這個青鳥族少族主的模樣。
年齡不大,身體嬌小,細白的手臂上全是傷口,一點沒有青鳥一族的暴戾和凶惡。相反,青色瞳孔純澈,嘴唇蒼白,黑發落在臉側,顯得很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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