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商量過後,決定兵分兩路,大半的人分散到河燈會上,尋找機會與李雲沐搭上關系,剩下機械手和冰霰兩人則留在客棧中,通過監視器繼續盯梢,並且約定好用“隨時隨地定位追蹤”進行聯系。
季鶇和任漸默在客棧裡簡單地用了些晚飯,就和莫天根還有樊家姐弟一塊兒出了門。
五人裝扮成普通的外地客,混在放燈賞燈的人流裡,往汍水河的南岸走去。
河岸儼然已經變成了一個夜市。
街道熱鬧非常,遊人摩肩接踵,一不小心就可能和同伴們走散。
反正不必顧及形象,季鶇乾脆大大方方地圈住任漸默的胳膊,像個掛件一樣,緊貼在自家戀人身上。
莫天根和樊家姐弟早就習慣了隊裡有兩個整天放閃光發狗糧的家夥,三人都一臉見怪不怪,甚至還能很自然地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
這兩日在城裡閑逛時,季鶇已經打聽清楚了蘇棠城河燈會的習俗。
原本在七月十五這日放燈,是為了紀念家中的先祖的。
孝子賢孫們會將想說的話寫在燈上,放進河裡,讓花燈順水而去,說是就能送到已逝的先人們手中。
只不過這習俗經歷了兩百余年的歲月變遷,其祭祀的意義已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現在往河裡放燈的多是城中的女眷,尤其是那些剛出閣的未婚小姐。
姑娘們會將自己對姻緣與家庭的美好願景寫在燈上,再讓它們隨水而下,希望能得到祖先的護佑。
汍水河流經蘇棠城一段的水勢其實相當湍急,河燈入水之後,很快就會被卷到下遊去。
唯有南岸有處淺灘,名喚“壺嘴灣”,水流會在這兩百來米的河段中變得好似小溪般平緩。
於是就會有城裡的年輕男子駕駛小船,在此處用長竹竿打撈女孩們放下的河燈,並且將自己覺得寫得好的留言大聲念出來。
這時,若是花燈的主人也看上了撈燈的男孩,願意出來認領,就會當場成就一段姻緣。
據說這由放燈撈燈牽起的緣分,會得到先祖與河神的祝福,一對新人會一生安康平順,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當然,季鶇幾人作為一群來自不知多少重天外的外來者,這汍水河連通的幽冥之地沒有他們的祖先,河神怕也管不到“桃花源”的事兒,自然對放燈不感興趣。
只不過,當樊鶴眠經過一個攤位時,還是被一個老人拉住,硬是往她手裡塞了一盞花燈。
“姑娘怎麽能不放燈呢!”
賣燈的老人笑出了一臉褶子,抓住樊家姐姐的手不肯松開,“你看我們家的燈多漂亮啊,買一盞吧!”
樊鶴眠有些無奈,又不想和一個老太太糾纏,隻得摸了幾個銅板,買下了那盞花燈。
然後,等走出百步,樊家姐姐轉身將花燈塞進了季鶇的手裡,“好了,現在它歸你了。”
季小鳥:“??”
他十分茫然,“不是女孩子才放燈的嗎?”
“錯了。”
樊鶴眠立刻反駁道:
“第一,根據燈會的傳統,雖然放燈的多是年輕女性,但沒說其他人就不能放了;第二,我們這裡就你和任先生是一對兒,當然是你來求姻緣比較合適啊!”
聽樊家姐姐這麽一說,旁邊的大根老師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躊躇了半晌,到底還是沒好意思開口。
於是季鶇隻得一隻手抱著花燈,另一隻手牽著任漸默的胳膊,頂著往來行人好奇的目光,往河邊走去。
五人來到南岸時,雖未到放燈的時辰,不過畫舫的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
沿岸已經擠滿了圍觀的民眾,後來者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李雲沐在你們左手邊的高台三樓。”
季鶇聽到耳機裡傳出了機械手的指示。
他抬頭往左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二十米外有一座三層樓高的看台,頂層聚了一群衣著光鮮的公子哥,其中就有一身絳紅錦袍的李雲沐。
季小鳥眼珠一轉,輕輕拽了拽任漸默的袖子,“我們也去找個視野好些的地方吧?”
任漸默會意。
兩人像兩尾遊魚一般,悄無聲息地溜出了人群,在高台附近找了株枝葉繁茂的大樹,輕輕巧巧跳到了最高的一根樹杈上。
這時,河中四艘畫舫中的其中一艘緩緩靠岸,在碼頭停穩後,就有幾個年輕丫鬟將一個盛裝美人從船艙中扶出,站到了甲板上。
季鶇視力極好,哪怕隔了三四十米遠,也能看清女子的長相,以及她的白裙上刺繡的朵朵梅花。
先出場的,是“梅蘭竹菊”四姝中的紅梅。
作為一個點開手機就能賞遍四大洲五大洋美色的現代人,季小鳥覺得,這位紅梅姑娘只能算是“長得還不錯”而已。
不過人家彈得一手好琵琶,聲音也如黃鶯出谷,一曲唱畢,已博得岸邊掌聲一片,還有幾個好樂理的紈絝公子已經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上船討教了。
接下來,墨蘭和黃菊也相繼登場。
二人在表演了拿手絕活並收獲好評無數以後,又各自接了恩客上船。
最後剩下的,就只有傳說中最為貌美也最為神秘的綠竹了。
第四艘畫舫緩緩靠岸,所有圍觀者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下來,喧嘩議論霎時停歇,汍水河岸只剩颯颯風聲與嘩嘩流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