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只打算破壞這場收徒,讓此時的秦子遊莫要再度拜入劍峰。可此刻來看,收獲好像比原先打算的要大。
青藤從客棧爬走,在草木之穿梭,絲毫不引人注目。
酒樓上,《陽春白雪》吹到最後段,曲調先由鏗鏘有力轉慢,而後再度加快,曲調靈動,輕盈四射。
東皋鶴鳴,草長鶯飛。
直至樂停,秦子遊正要擊掌喝彩,忽覺得道靈氣壓來,製止了自己的動作。
秦子遊不明所以,看向靈氣壓來方向,正是楚仙師。
楚仙師輕輕搖頭,秦子遊疑惑擰眉。接著,他順著楚仙師的視線,看向好友。
秦子遊瞳孔微微縮小,迅速化作驚喜。
只見張興昌立在原處,笛聲雖停,可他仍舊是吹笛而舞的動作,動不動。
他頓悟了。
屋仍有孫胖鼾聲。
秦子遊對楚慎行比劃:是否要將孫胖端走?我們也同出門,不要打擾興昌?
楚慎行看懂了,點頭。
秦子遊松口氣,撓撓頭:他也沒想到,仙師真的能看懂。
接著,股靈氣輕輕推他出門。秦子遊余光瞄到,孫胖已經浮在空,與自己同往出。於是他放心出門。
屋內,截青藤探入窗口,將兩塊玉牌遞到楚慎行手。
楚慎行接過,玉牌沒入袖裡。他看眼窗外明月,心情甚好。
今晚,還有另場好戲,看來也即將開場。
屋外,秦子遊正與柳叔解釋屋內情況,忽聽到聲尖叫。
第6章 疑點
郢都之內酒家甚多,無數客棧掃榻以待,想做好這次二十年度的大買賣。
為招待好遠道而來的錢袋子、把靈石賺到自己口袋,接下來三五年吃穿不愁,酒家往往提前開始準備。美酒佳肴,陣法裝潢……平心而論,楚慎行選來宴請小友們的店家,在堆酒樓裡,並不顯眼。哪怕是那壇被三位小友悉心細品的蘭生酒,在楚慎行喝來,也有些寡淡。
他喝過更好的東西。
不過郢都正值萬人空巷,並非人人都像楚慎行那樣見多識廣,所以酒家生意依舊極好,客似雲來。
楚仙師財大氣粗。塊塊靈石砸下去,砸得酒家財迷心竅,清出最好的雅間。看窗外,能見遠方迤邐宮城、巍峨山嶺。兩個時辰前,天剛剛暗下,其時山高而月小。當下,月上天,青藤靜靜伏在樓外,月色似霰。
而看酒樓之內——
楚慎行踱步而出,背後門扉被靈氣推動、闔起。楚慎行思忖片刻,拿出塊靈石,在門口快速布了個隱匿陣。
有人再從門外經過,會不自覺地忽略掉這個雅間。
秦子遊正伏在欄邊,找尋聲音發出之處。倒是柳叔,在楚慎行布陣時,若有所思地看了楚慎行眼。
這位楚仙師的來頭,倒是愈發讓人好奇了。
想了片刻,柳叔哂:總歸不會與我有礙。
他低頭,去看孫胖狀況。
方才聲尖叫,不但讓秦子遊充滿想要探究竟的好奇、疑思,也驚醒了孫胖。
蘭生酒畢竟醉人,所以此刻醒來,他也依然暈暈乎乎,看周邊狀況,頗為發蒙:“怎麽回事兒?咱們怎麽在外面……”睜著雙朦朧醉眼,想撐著地板站起來,都找不準發力點。
柳叔見狀無奈,乾脆掏出瓶藥丸,取出顆,塞入孫胖口。
他心道:今晚怕是不太平啊。
這幕恰被楚慎行看到。從前柳叔給張興昌喂藥的畫面與當下重疊,楚慎行略微失神。轉眼,他聽秦子遊問:“楚仙師!剛剛那聲驚叫,似乎是從那邊雅間出來。”
秦子遊指向酒樓庭另邊。已經有酒樓小二趕去,敲了門,問發生何事、是否需要幫助。
刻夜明珠懸於庭,與明光陣帶出的光色交相輝映。
聽到尖叫聲的不止有秦子遊與孫叔,還有其他客人。許多人從雅間出來,查看狀況。
很快,雅間門開,秦子遊眉尖微攏,凝神去看。開門的是個青年人,明明距離不遠,卻偏看不清面孔。乍看上去,仿佛也算眉清目秀。可若打算細看,就會覺得視線總會不自覺偏移、無法真正落在對方面孔上。再挪開目光回想,腦內空空蕩蕩,點印象都無。
秦子遊意識到,青年人興許用了什麽法子,遮擋容顏。
他記下這個問題,見青年人對店小二說了幾句話。小二便點點頭,離開雅間門口。門闔上,再未開啟。
周邊已經有人在說:“興許只是打翻了杯酒。”
“散了散了,沒什麽好看。”
“還是待會兒叫小二來問問。”聲音漸遠,講話的人進入雅間,“那人遮臉的法子,我此前也在歸元宗仙師身上見過。過幾日就要收徒了,咱們提前認識歸元宗仙師,也能多分勝算。”
講最後句時,對方已經身在雅間之內。陣法閃爍,按說秦子遊不該再聽到屋內話音。可他不知覺間鋪出神識,悄然避過隔音陣法。等聽完對方話音,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竟做了回簾窺壁聽之事。
秦子遊略覺尷尬。
他回神。孫胖已經站起來,揉著額頭,五個指根下都有個小小肉窩,“子遊,柳叔說興昌正在裡面……”
秦子遊應了聲,收斂心緒,答道:“是,他在‘頓悟’。”
於修士來說,頓悟是件玄之又玄的事,秦子遊先前也曾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