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起先覺得自己托大。但閑著也是閑著,身體受折磨,至少意識能放松。
這花了他百年時間,好在收效不錯。那日在望月樓外看趙開陽布陣,楚慎行觀之,覺得趙開陽布陣方式雖與自己推演出的稍有不同,但具體思路差不多。都是呼喚周邊靈氣,牽動時間、空間……數十個相關小陣,佐以明光、凝靈等陣法,“借用”這片靈氣作為“眼睛”,從而看到從前在此地發生了什麽。
陣起時,歸元弟子們匆匆趕來。
他們同樣立於回蹤陣范圍內,屏息靜氣,看眼前坍塌的客棧重新回到以往興盛時。可惜哪怕是最興盛的時候,客人依舊寥寥。
趙開陽抬手,在空撥弄幾下,調整陣法,將時間後推。
終於,“姬封!”
有弟子認出被跑堂引入殿的錦衣青年,低聲呼道。
他們崇拜而崇敬地看著趙開陽。而十丈之外,沒有其他東西遮擋視野,趙開陽的動作更加清晰地落入楚慎行眼。方才答應子遊教他,倒也不是楚慎行隨意畫餅。在他看來,自己能學會的東西,子遊定然也能。只是煉氣期時識海或許稍顯窄塞,或許得等少年道基築起、凝元成丹,才能從容布出這樣的大陣。
只是……
楚慎行心裡轉了幾個彎。
他怎麽覺得,趙開陽那布陣法子,要比自己推出的要繁瑣、艱澀許多?
“等等,那是不是——”
“師尊?”
回蹤陣內,劍峰弟子們面面相覷。
宋安先前出城,並未特地遮掩容貌。他目的在於刷主角好感度,又明知幾日後兩人就要在收徒盛會見面。到時候,“得遇故人”的主角對他好感度自會進步提升。
為此,當然還是以真面目示人為妙。
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坐在茶館的幕,會落在這麽多人眼。
趙開陽調整了陣內時間流逝。視線沉沉,樣落在宋安身上。只見宋安從容飲茶,等姬封上樓後,他依然坐在原處。就這樣,直到天色漸暮,宋安忽然捏碎手杯子,離開客棧。走前,宋安甩袖子,客棧轟然倒塌。
有人追來,被宋安殺死。
往後,倒在地上的屍體莫名其妙蠕入廢墟,不見蹤跡。
畫面寂靜,轉眼天亮。有人勉強爬出,正是狼狽不堪的姬封行人。
看到這裡,趙開陽側頭,道:“公孫竹?”
公孫竹心道不妙,上前拱手:“趙真人?”
趙開陽面容和煦,問:“先前你說,宋真人不欲前來,那宋真人是如何告訴你?”
公孫竹尚要斟酌。
就聽趙開陽聲音歷,喝道:“說!”
他這話蘊含靈氣,直接將公孫竹震退數步,胸腔悶痛。
這是絲毫不給劍峰面子了。
楚慎行遠遠看著,好笑,心想:這麽看來,路鶴軒倒是把他師尊的行為舉止學了個十成十。
他與秦子遊照舊看不到回蹤陣畫面,卻能聽到對話。
聽著聽著,楚慎行欣慰,覺得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想那般發展,甚至比原先所想還要妙趣橫生。
只見趙開陽怒氣深深,認為不但丹峰欺人太甚,連劍峰也在戲耍自己,森然道:“我倒要好好問問宋安,他拿了姬封的玉牌,究竟想做什麽。”
“趙真人!”公孫竹將捂住心口的手放下來,勉力勸道:“不定是師尊啊!如若真是師尊,他怎會毫不遮掩?怎會隻讓我等弟子隨趙真人前來?其興許還有其他變故。”
趙開陽看他。
公孫竹細數其疑點:“方才趙真人也看到,那客棧老板被師尊斬殺後,又莫名進了屋下廢墟。先前我等與劍峰弟子同前來查看,卻並未看到那人。”
趙開陽沉默片刻,忽而笑,冷聲道:“那就看宋真人要如何解釋,他為何出現在此處了。你與他傳信吧。”
公孫竹踟躇。
樹上,秦子遊咂舌,想:這趙開陽待劍峰弟子,未免太不客氣。
還是歸元宗門風如此?
只見公孫竹自袖拿出張信符,對著說了幾句話,便將信符拋到空。
信符化作點流光,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神念須臾之間打入宋安識海。他面前三人尚不知發生什麽,為何方才還溫講話的仙師忽而閉口不言。
張興昌兢兢戰戰,去看孫胖。
卻見孫胖正與柳叔對視,兩人顯然更有默契。
張興昌惆悵。
轉眼,眼前仙師回神看他們,還是斯斯、溫爾雅的樣子,溫聲道:“我尚且有事,這就先走步了。這桌茶,”他從袖拿出三塊品靈石,放在桌上,微微笑,“按先前所說,是我請你們。”
靈石流光溢彩,看得孫胖眼睛發直,張興昌也有些癡了。等他們回神,眼前仙師已經離去。
張興昌猶豫,問孫胖:“咱們剛剛那麽說,真的可以嗎?”
孫胖往前撲去,將靈石撰入手。他百般愛惜地在靈石上撫摸片刻,終於將余下兩塊分出,十分肉痛。
同時滿不在乎,說:“有什麽乾系?我現在想想,覺得楚仙師興許也是衝子遊來的。你不是說了,那天他還與子遊和歌而唱。子遊倒是真有番造化,能引得這麽多仙師為他相爭。”
“可……”張興昌猶豫。
“你還怕他對子遊不利?”孫胖笑了聲,“不至於,真不至於。就我們這樣子,能有什麽引大人物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