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恰逢金羚低頭朝秦子遊衝來,四根繁茂樹枝似的長角轉瞬到了秦子遊眼前,帶著一陣風沙。砂礫如細刀, 刮著秦子遊的面孔。
秦子遊當即運起凌波步,身形一晃, 便出現在一丈之外。
金羚跟著衝去, 秦子遊專注地看著它, 將妖獸引得更遠。期間,金羚似有猶豫,留意到自己遠離族群。但這時候,日影便上前挑釁,不消片刻,金羚的角斷了一根,身體上也出現傷痕。秦子遊留意著,自袖中取出一張遮掩氣息的靈符,在後退的同時,快速將靈符疊成一隻小鶴,再咬破手指,以血點靈犀。
不讓金羚泄出的氣息飄入遠方族群。
他們遠去,楚慎行抬手,擦了下臉頰上的砂礫。
砂礫卷過皮膚的時候,他又記起思過崖下那五百年。不過這回,子遊不會受同樣的苦楚。
最後,秦子遊將這妖獸引出近一裡遠。
出於種種考慮,孟知竹與孟瑤留在獸群附近。沒有了離群金羚發出的訊息,悠悠笛聲與鈴聲中,金羚們安然地邁步,偶爾騷動,也是因為沙地裡鑽出一條焰尾蛇,吐出火焰,卷上金羚皮毛。
楚慎行看了一眼,見焰尾蛇旁邊的金羚非但不懼,甚至頗為驚喜地上前,張開嘴巴,將火焰吞了下去。
他心中遺憾,覺得子遊沒有見到這一幕有些可惜。
除了孟知竹姐弟之外,方君璧同樣留下。陸處安更不必說,他原先也不是長於打鬥的人,又要時時留意孟知竹狀況,不便遠走。
但在秦子遊越來越遠的時候,孟知竹給謝湘湘使了個眼色,讓她跟上,好知曉秦子遊實力如何。謝湘湘去了,走前,與楚慎行對視一眼。
謝湘湘心中莫名一沉。
她想:這麽看來,這位王道友,倒是對孫道友半點都不憂心。
謝湘湘捫心自問,覺得自己獨自一人應對金羚,恐怕要吃一番苦頭。想到這裡,她暗暗警惕。
自在峰一樣有基礎步法,謝湘湘沒花多久,就找到了一裡之外的秦子遊與金羚。其時大風起,沙漫天。而那年輕修士就在黃沙之中,與金羚相鬥。謝湘湘以神識相探,覺得黃沙中央有一股激烈靈氣。不過轉眼,靈氣主人似乎察覺到她趕來,於是客客氣氣傳音入密:“多謝謝道友趕來助陣,只是——”
他話鋒一轉。
謝湘湘了然。果然,秦子遊接下來的話,說得委婉,話中意思卻明確,是講自己一人應對即可,不勞煩謝道友動手。
謝湘湘便想,此人莫非是信不過自在峰這塊招牌,以為自己要搶掠靈寶?念頭一起,她心中不滿,深紅色的長鞭“啪”一聲拍在身側沙丘上,帶起一串火焰。沙丘被抽出一個深深溝壑,而謝湘湘冷笑,想:我倒要看看,你有何底氣。
這卻實在是冤枉秦子遊了。
一個金羚獸群,足足幾十頭妖獸,又答應和孟知竹等人一同應對,他自然早就做好兩邊同分戰果的心理準備。再說了,拜楚慎行為師之後,秦子遊雖然一度覺得劍修窮困,但往後,見師尊一次次以靈寶直接換來東西,金縷衣製成的護心甲這會兒他還戴在身上——秦子遊自然能領悟到:窮不窮的,說到底,是看劍修的本事。
楚慎行不吝嗇,秦子遊自然也養出開闊眼界。師尊只要一塊金羚骨,自然是金羚頭領那塊最妙。其他東西,由孟知竹等人分走,秦子遊也不放在心上。
他是真想發泄精力。
離師尊遠去之後,與金羚打鬥時,他起先全神貫注。但在找到一些這妖獸的攻擊模式、可以從容相對時,秦子遊不免再度想起方才的擁抱。
他清楚地知道:我不止想要和師尊有一個擁抱。
他喜歡師尊的手撫摸過自己脊背,喜歡師尊扣著他的腰,甚至忍不住想,如果當時兩人未穿衣裳——
秦子遊心裡想著事,手依然很穩。
他使出一招順風掃葉,金羚躲閃不及,竟然直直迎來,被刺入心口!
秦子遊垂眼看它,白皙的臉頰上沾了一點血色,無損於年輕仙師的俊逸靈秀,反倒更添一重別樣風姿。
先前相鬥,金羚漸漸精疲力盡。此番被刺到要害,黃沙漸漸平息。
然而金羚仍有不忿。它又長吟一聲,眼見有風再起。秦子遊回神,見金羚轉身,像是要逃。
他自然追上!
這麽看來,剛剛那陣小風,只是一個幌子……
不對!
他離金羚已經很近,忽而有了一種極端危險的預警。秦子遊相信直覺,驀然拋起日影劍,再身形一翻,直接踩在日影劍上,飛上雲間。
身下傳來一陣滾燙火氣。狂風獵獵,秦子遊衣袂翻飛。火光映照著他的臉頰,雪亮的日影劍上,隱約能看出下方正在發生什麽——
金羚身後,湧出一股烈火,無風自燃!
火焰之下,黃沙融化,秦子遊身側的雲層轉瞬消失。
他難得感覺到了熱。
金羚察覺到自己的攻擊對象已經不在身後。它揚起蹄子,在空中一踩,同樣往天空飛去。
秦子遊驚訝,卻也鎮定。天地廣闊,黃沙漫漫,火焰劃過長空。途中,秦子遊試著接觸到一縷火苗,隨後“嘶”一聲。
他看著被燒焦的指腹,並不生氣,反倒驚喜。
靈氣湧到指尖,受傷的部位重新變成皮膚。他想著師尊教導的控制靈火要訣,該以神識觸碰空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