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布置良久。
江且歌要打敗她,總要近她的身。
師兄善於以力破巧,可惜的是,這回,他們一樣在煉氣前期。
江且歌聽著,笑道:“小瑩這樣說,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柳瑩嚴陣以待。
這場對壘,持續到次年夏天。江且歌為攻,柳瑩為守。江且歌很難破陣,同時,柳瑩卻也不能分心,總要留在嶺南,修補陣法。
她慢慢覺得,自己似乎做錯決議。然而都走到這一步了,如何還能放手?
隨著時間推移,嶺南、雲夢、奉陽……皆有百姓目睹修士仙術。短短數月間,求仙問道之風傳遍整個吳國國境。便是姑蘇城中的陳天子,也看身側人拿來一本不知從何而來的陳舊心法,殷殷勸他,或許有用。
郭渡對那幾個站出來的修士寄予厚望,迅速提拔。同時,也著一人拜師,欲修習仙家法訣。
等前線節節敗退的消息傳來時,奉陽郡守府中,已經滿是丹爐。
郭渡沉溺於此。他改換主意,認為待自己踏入仙途,那當下所求,豈不是應有盡有?若他修為始終沒有進益,那也敵不過仙師進攻。
這場天下之爭,徹底淪為修士們的鬥法。戰場風起雲湧,有靈劍刺破雲層,也有靈陣令百裡無風。按說,尋常煉氣修士,不該有如此威能。但進入秘境的,除去楚慎行外,皆是築基修士。他們修為不及從前,眼界卻開闊,知曉甚多,非一般煉氣修士能比。
有修士審時度勢,認為秦子遊或將走到最後一步,於是提前來投,好謀個一官半職,不讓自己在秘境結束時一無所獲。
會稽、鍾離二郡就這樣落入秦子遊之手。
柳瑩身在嶺南,無暇分`身。她有抱負,卻不得不考慮,自己被江且歌耽擱在此地,反倒忽略了背後。明郡、梅裡接連被奪,許昌苟延殘喘了一年,終究還是黯然退場。他的殘部來尋柳瑩,柳瑩倒是願意接受。但她知道,自己恐怕不能多做什麽。
進入秘境的第三年夏,天下九郡,只有奉陽、嶺南二郡仍獨立在外。
轉眼入秋。
秦子遊忙於整頓軍情,又要改善民生。有人催他登基,初次聽到時,秦子遊覺得有些好笑。但往後,此類聲音越來越大,連李君昊都說:“子遊,你是該‘黃袍加身’了。”
秦子遊才開始考慮。他很小便知道自己要入仙途,所以沒有和尋常人家讀書郎一樣,系統地習史,只是偶爾會去聽人說書。
是在進入這秘境之後,才知曉許多吳國過往。
李君昊說“黃袍加身”,秦子遊起先不知其中仍有典故。是之後,機關小雀黃裳扇著翅膀,飛到他肩頭,向他嘰嘰喳喳講述,他才恍然:“原來如此。”
李君昊閑閑說:“不妨定個日子。你有何想要的吉兆,都好說。”
他頗有興致,摩拳擦掌。
秦子遊無奈,說:“也不必過於浮誇。”
這是答應的意思了。李君昊笑一笑,打包票,“自然、自然。”
這樣忙忙碌碌中,秦子遊仍舊抽時間出來,在自己生辰那日,為楚慎行做一碗湯餅。
這算是師徒二人之間的慣例。
這日,楚慎行運轉完靈氣周天,覺得丹田之內靈氣濃稠,金丹輪廓清晰,儼然已經算半個金丹修士。他心頭微喜,又考慮:或許仍然需要一個契機。
可惜的是,姬卓的修行,還是太慢了。
過去一年半時間,他依然停留在煉氣前期。
這其實算尋常修行速度。但對楚慎行來說,姬卓一日不進境,這秘境之中,便有許多東西不能出現,也算麻煩事。
所以吃湯餅時,楚慎行還在考慮:是否要做些什麽,稍稍推上一把?這麽一說,唐遲棠倒是幾番險些與姬卓相對,最後偏偏錯過……
過往一年有余,唐遲棠身在山林,對天下大勢並不關心。但偶爾,她還是會和儒風寺其余人通信。
她知道江且歌與柳瑩對陣將近一年。李君昊還要和她打賭,想知道江且歌和柳瑩哪邊會先放棄。到這一步,唐遲棠卻覺得,秦子遊接下來瞄準奉陽,不欲理會嶺南之事,就是看出來:柳瑩怕是已有執念,只有讓江且歌堂堂正正地輸或贏,她才能放松。其中若有一點放水,柳瑩都很容易產生心魔。
唐遲棠因之有所憂慮,也去問江且歌。江且歌無奈,飛信符告訴唐遲棠,“我也這樣想。原先只是準備把小瑩拖在這裡,哪能想到,她竟然這樣認真。”停頓一下,考慮自己與秦子遊那一場切磋,江且歌笑一笑,“不過說來,也是好事,小瑩是該尋一個進境機遇。”
唐遲棠又提到另一件事。
她告訴諸人,自己確信,這秘境之中,時常出現幻境。自己已經在山林中見過師門一日覆滅,見過師尊身死道消,甚至見過幾位師兄妹慘死在面前的場景。
她看到天下生靈塗炭,看到餓殍遍地。
然後唐遲棠知道,這些都是自己會害怕的東西。
她說:“我疑心,這裡有一隻魘獸。這魘獸徘徊於山林,每到夜間,就將人吞入腹中,讓人做一場噩夢……”
唐遲棠問,有無其他人遇到此類狀況。
儒風寺師兄妹皆道沒有。
秦子遊倒是若有所思:按照師尊的說法,此處原本就有一秘境。只是進入之後,師尊通過玉牌,啟出另一個秘境,才有當下局面。而未至築基的修士,大約就在原先該有的秘境之中。而唐遲棠那邊的狀況,恐怕也和這脫不開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