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層劍繭的掌心摸到楚慎行手腕, 並未有其他東西。年輕修士抬頭,看楚慎行, 很無辜, 又理直氣壯, 問:“師尊, 葉子呢?”
楚慎行看他。
子遊還是他徒兒的時候,就能直接在他袖中摸芥子袋。當下成了“道侶”,雖然還沒有實質性的關系,可比以往更加大膽。
隨著秦子遊的問句,藤蔓從楚慎行手腕上浮出。秦子遊清晰地感受到整個過程,先是一點凸起,而後越來越大、越來越長,搭在他手腕上,親昵又親近地纏過來。
“只要葉子?”
楚慎行含笑問。
他話音落下,覺得徒兒的眼神開始飄忽。
子遊大約是從他眼裡看到點危險氣息,再想想楚慎行從前的話——想做的事、在北地見過的靈泉。凡人新婚都要布置一番,尋常人家滿堂紅色,天子門下十裡紅妝,放在修士這裡,就是找一個靈氣充裕、有利於修行的地方。
名門大派有洞府,尋常散修找間屋子,布一個聚靈陣也就湊合。
而楚慎行沒有洞府,又不願湊合。靈泉之下有靈脈,若利用得當,師徒二人的修為興許能更進一步。
他話中有言下之意。
除了葉子,還能要什麽?
藤枝已經纏到秦子遊肩膀,從他領口冒出一點,細嫩的新葉蹭一蹭他的臉頰。
像是師尊的手。
秦子遊喉結滾動一下,叫:“師尊,靈泉還……”沒有探清呢。
楚慎行說:“哦?倒是我誤會了。”
秦子遊:“……”
秦子遊看他,見楚慎行神色淡淡,一派仙風道骨。如若不是提前知道自己身上的青藤就是師尊,秦子遊想,說師尊一樣心慕自己,他興許還要不信。
可既然信了,再看師尊,秦子遊喟歎:都是頭一遭與人談情,我怎麽就不能似師尊那樣從容鎮定?
不過,以青藤在自己身上的一點點摩擦、親昵來看,師尊大約莫也只有面色平靜,心中卻不然。
秦子遊想明白這點,換上一點笑,很躍躍欲試的樣子,朝楚慎行湊去,雋逸靈秀的面容離師尊越來越近。
雪仍然在落,比先前大一些。有風吹來,倒是將兩人發間的雪吹散了。
他們唇齒纏在一起,楚慎行扣住徒兒的腰,這一回不必克制、不必思前想後。他懷裡抱著的,是他的道侶,他可以對子遊做任何事情。
從甘寧村離開後,兩人之間關系愈近。有時候,只要一個簡單對視,都能演變成燎原烈火。
藤蔓更多,如秦子遊所願,卻又與他所想不同。
秦子遊覺得和師尊親吻的滋味很好,想要更多。他暈陶陶地,在楚慎行啄吻自己唇角、面頰時舊話重提:“師尊,葉子。”
他想要一片葉子,落在水中,接著葉片上的薄薄靈氣,試探水裡有無什麽東西。
若有他人眼光,大約要覺得這對師徒太不莊重。雙修本是私事,怎能這般幕天席地?
可此刻四下再無旁人。
只有兩個修士,在冰天雪地中靠近彼此。
楚慎行聽著徒兒的聲音說:“等一等。”
秦子遊歎口氣,說:“我盼了好久。”
楚慎行失笑。
他說:“葉子多半不行。”
秦子遊眨眼。
楚慎行修為比秦子遊高過一個大境界。秦子遊覺得水中平靜,楚慎行卻能隱約察覺一點動靜,又很不分明,時時錯過。他有一點猜測,並不確定。藤葉上是依附靈氣,可離開藤枝之後,就不算活物。楚慎行不切斷控制還好,若是切斷了,那就徹底是一片沾染靈氣的尋常葉子。在靈泉之中,並不顯眼。
可若不切斷,水中再有異,他就是平白尋一份傷受。
雖然楚慎行不覺得自己真會如何,但真走到這一步,子遊再想到前面他那些話,恐怕要鬱鬱不樂許久。
楚慎行未就這些解釋太多。
不過他說上一句,秦子遊便能順著思路,想到七七八八。
年輕修士恍然,懊惱道:“是,我想得太不周到。如此一來,師尊,你我前來一路,我也看到幾隻妖獸。”
楚慎行仍然說:“不急。”
秦子遊嘀咕:“我怎麽覺得師尊其實很‘急’……唔。”
被捏了一把。
不過秦子遊的確未等太久。
須臾之後,青藤從遠方來,卷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妖獸,似鼠似兔,身上帶一點細傷。
楚慎行把妖獸投入靈泉之中。
方才還平靜的靈泉水,在這一刻宛若沸騰。血色在水中蔓延開,楚慎行和秦子遊都看到裡面細細密密、往妖獸身上鑽去的東西。約莫只有一個指節長,只有手指三分之一那麽粗。血色將它們的身影勾勒出來,幾乎只是眨眼工夫,那被投入水中的妖獸消失在師徒二人眼前。
楚慎行略覺詫異,秦子遊更是被駭到,“師尊!這是什麽東西?!”
像是魚,又像是小蟲。平日隱在靈泉中,察覺不到氣息。有獵物被靈泉吸引,便展露凶殘面貌。
秦子遊原先有些發熱的皮膚在此刻涼了下來,心頭薄火驟然熄滅。他喃喃考慮:“用劍氣,可否將其殺滅?可這些——這些東西看不見、摸不著,這短短時間,又不見蹤影!靈泉如此,下方靈脈恐怕更加凶險。”
他迅速拿了主意,覺得不必一定要在這種地方雙修。可話沒說出來,又想起,師尊來過這個地方,約莫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