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遊屏息看向楚慎行。
楚慎行坦蕩,說:“我亦不知。”
秦子遊臉上透出點鬱悶神色,楚慎行解釋,說自己從前來,守在這裡的妖獸是一隻雪冥蛤,與當下情景完全不同。
秦子遊:“雪冥蛤?這是什麽妖獸?”
楚慎行進一步為徒兒分說:其身若雪,渾身是毒。他當時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又好在有臨走前師弟塞給他的極品解毒丹,總算對付過去。
秦子遊咂舌,一時之間,竟想不出究竟是哪一種情形更凶險。
他低頭沉思。
秦子遊:“雪冥蛤、解毒丹……有毒?”
他的語氣慢慢輕快。
楚慎行沉吟,“我當時來,算算時間,是八十余年之後。現在來看,也不能肯定,雪冥蛤與眼下泉中異蟲之間再無其他妖獸。不過總要一試。”
秦子遊先想:原來不是魚,是蟲。
然後糾結,“可師尊,這樣一來,水裡豈不是?”
他們手上的確有毒能用。
當年在雲夢時,唐遲棠發懸賞令,要修士斬殺黎澤素羅蟒。如今蟒肉已經吃完,蟒皮成了秦子遊身上法衣的一部分,蟒膽也被楚慎行煉成解毒丹,可以說一身靈寶都各有去處。唯有蟒毒,楚慎行閑來無事,煉了兩次毒丹,便把余下毒液擱置。
到現在,楚慎行手腕一翻,將蟒毒拿出。當時隻用葉杯接著,之後換了一個玉瓶,輔以陣法。如今多年過去,玉瓶塞子打開,仍然剩了半瓶。
秦子遊問完一句,自己記起:“哦,師尊平日煉丹、煉器,都要將所有材料一一分解、提煉精華,這麽說來,自然知道如何將毒水分離。”
這麽一想,秦子遊再無憂慮。
玉瓶從楚慎行手上飛出,倒入泉中。
秦子遊望去。
泉水又有動靜。
與方才的沸騰不同,這一回,無數小蟲密密湧上,浮在水面。秦子遊看在眼中,心情複雜。
待一盞茶工夫後,泉水平息。
又過一刻,其中異蟲盡被啟出。楚慎行本著“興許以後能用上”的心思,將異蟲收入一個盒中,再凝心聚神,攏出殘毒。
此前倒入半瓶毒液,如今只剩寥寥數滴。至此,二人面前唯余冽冽靈泉。
青藤從楚慎行腳下鋪去,沿著泉水邊緣往下,深入水底,尋找下方靈脈。
待藤蔓在靈脈中扎根,楚慎行隻覺經脈熱融。他閉了閉眼睛,神識沉入丹田,見金丹上的丹紋上浮出淺淡光輝。
秦子遊看師尊靜立不動,猶疑,小聲叫:“師尊?”
楚慎行從靈氣盈入經脈帶來的熏熏然中分神,側頭,看徒兒。
秦子遊起先覺得奇怪,暗暗想:師尊這樣子,倒像是喝醉了。
又想:我還從未見過師尊喝醉。
他心思轉動,不覺身後青藤悄然纏來。楚慎行微微笑一下,叫他:“子遊。”
秦子遊應一聲。
而後,便覺天旋地轉。耳邊有“嘩啦”水聲,不過眨眼,他竟然已經被青藤團團纏住,扯入靈泉。
師徒二人半身浸於水中,楚慎行抬手,取下徒兒的發冠。
秦子遊一頭烏發垂下,因長久束起,略帶一點卷曲。
他聽到自己“怦怦”心跳。
要來了嗎?
師尊懂多少?
秦子遊口乾舌燥。
楚慎行信手將徒兒的發冠放在一邊案上,再低頭,吻上徒兒。
秦子遊的手往他頸上纏來,覺得隨著親吻,一口又一口靈氣被渡入自己唇齒之間。秦子遊很快也有了點醉意,再看楚慎行,仍是神仙郎君,卻似為自己落入小千世界。
雪更大了,冷風呼嘯,水中卻漸熱。
泉水深無度,秦子遊最初還有精力維持自己的位置,到後面,靈氣愈多,他幾次要頓悟,又被另一種極樂生生扯回。
楚慎行含著徒兒的耳廓,輕輕叫對方的名字。
起先,他叫“子遊”,徒兒會回應:“師尊……”
之後,他再叫“子遊”,徒兒的嗓音斷斷續續,又軟又啞,叫他:“慎郎。”
更久往後,楚慎行叫一聲“子遊”,秦子遊半身在水中,半身在岸邊。他鼻尖帶著緋色,眼前是冰雪,身體卻又熱又燙。楚慎行愛惜地抱著他,聽徒兒恍惚似的,帶一點難以言說的哭腔,不知是歡愉還是難過——
楚慎行想:大抵還是歡愉的。
子遊的經脈被靈氣溢滿,丹田裡一片融融光暈。
他半昏半醒,嗓音近乎要隨著風飛去。
在楚慎行的胸膛又一次貼上秦子遊後背時,他聽懷裡的青年喉嚨裡冒出一點含混的嗓音。
楚慎行起先覺得自己聽錯。
他不動,秦子遊反倒睜眼。睫毛扇動,上面落了一點雪花。他側頭看楚慎行,嘴巴一張一合地講話,問:“師尊?”
楚慎行眼神暗了暗,親一親他。
他問:“子遊,你剛剛叫我什麽?”
秦子遊的眼睛睜大一些。
他似乎也要忘卻自己情迷意亂時念出的兩個字,可此刻楚慎行說起,秦子遊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們變成面對面擁抱的姿勢,楚慎行不再開口,將這個親吻變得越來越深。秦子遊甚至覺得在攪弄自己唇舌的不再是師尊的舌葉,而是藤枝,到了很裡面的地方,幾乎要侵入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