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細想,記起自己眼熟的三人都是自在峰掌門的徒弟。其一是掌門公子,名叫孟知竹,繼承了父親的衣缽,是個樂修。
楚慎行與他們不若與唐遲棠等儒風弟子熟悉,但在百多年前,也曾一同喝酒、一同除妖。
孟知竹慣用的靈器是一支笛子。
從前相見,孟知竹聽說楚慎行有個一樣以笛子為武器的好友,還和他講了許多自己的修行心得。楚慎行聽了,回去自然說給張興昌。
張興昌是外門弟子,平日得不到太多指點,只靠自己摸索。孟知竹那些建議,的確讓他有一番體悟。
可惜張興昌那會兒已經太老,白發蒼蒼,骨肉衰敗,到底不能更進一步。
而孟知竹身側的一男一女,分別是醫修陸處安,和擅用鞭子的女修謝湘湘。
楚慎行認識他們的時候,孟知竹與謝湘湘即將舉行雙修大典,兩人性情相差很多,孟知竹性情溫吞,謝湘湘脾氣火爆。但兩人站在一起,偏生能互補。
謝湘湘隻對孟知竹無可奈何,在他面前,百煉鋼成繞指柔。
至於陸處安,則是孟知竹的姐夫。
孟知竹有個雙胞胎姐姐,名叫孟知蘭,一樣是樂修,善用琴。在楚慎行印象中,此女溫柔嫻靜,與弟妹謝湘湘完全不同。她與孟知竹是姐弟,於是樣貌也有相似之處。只是孟知蘭的五官更柔和些,不若孟知竹那樣俊秀。
孟知蘭未在此處。
剩下那與孟、陸、謝三人分作兩邊的一男一女,楚慎行看了一眼,在記憶裡搜尋一圈,確定自己的確沒有見過他們。
這其實有點奇怪。看這兩人的修為,在自在峰中,他們不該是無名之輩。
女修大約還是樂修,她身上靈氣波動最大的,就是腰間掛著的一個手掌大的鈴鐺。此外,女修的發間、手腕,都另有許多小鈴。
動作間,小鈴安安靜靜,並不響動。
男修則是刀修。面容硬朗,沉默地盤腿而坐,一把長刀平放在腿上。
見了他,楚慎行瞬間記起,在吳國那會兒,徒兒興致勃勃,說想和姬頌學刀法。
可惜在靈梭上的時間太短,後面又接連進了兩個秘境。
從魘獸秘境出來時,楚慎行沒有察覺姬頌蹤跡,不知他是早已離開,還是尚未從中脫身。
不管答案是哪種,總歸,秦子遊的刀法修習被耽擱下來,許久不曾提起。
這麽打量了一圈,楚慎行收回視線。
他盤腿坐在一片樹蔭下,背脊挺直。
秦子遊要懶散些,抱著日影劍,直接靠在樹乾上。而後記起什麽,偷眼看他。
楚慎行心中微動,面上不動聲色。
秦子遊視線在師尊身上停留片刻,不見楚慎行反應。他放松下來,大約覺得師尊在想事,一時之間沒有精力管束自己,於是身體往後倒去。
是很輕松、很自在的樣子。
雖然與妖獸相鬥時酣暢淋漓,運轉靈氣周天也頗有一番意趣。但這樣歇息,同樣是難得的快活。
靠了片刻,秦子遊開始無聊。他又坐起來,左右看看,像是在尋找什麽。
片刻後,這年輕郎君湊到楚慎行身邊,眼巴巴地看他,叫:“師尊。”
楚慎行忍俊不禁,從容問:“何事”
秦子遊一臉正經,“我並非要打擾師尊,只是閑來無事”聲音低了些,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此言出口,師尊多半又要讓他去揮劍一萬下。
不過轉念,秦子遊又安閑下來,想:師尊有意指了這綠洲,就是要暫時放一放修煉事宜。
他視線落在楚慎行袖口,眼裡有些期待。
楚慎行更覺得有趣,想逗逗他。
兩人挨得很近,秦子遊坐著的位置比楚慎行靠後一些,再往前湊,胸膛貼在楚慎行肩上。
身體再往下滑,懶洋洋的,換臉頰貼在楚慎行肩頭,若有若無地蹭了蹭。
被徒兒碰到的地方,像是被清雪鴉絨羽撩過,不過沒有那份寒意,只有細細的酥。
楚慎行掌心微癢。
他問:“想要什麽”
秦子遊大方回答:“酒,肉,還有師尊的青藤。”
既要歇息,便少不了這些。
酒肉是紅塵俗欲,引人快活。青藤是他和師尊之間的小小樂趣,最逗趣不過。
楚慎行聽了,歎道:“真是小孩兒脾氣。”
秦子遊認真想了想,說:“和師尊比起來,我的確年紀哎喲”
青藤竟已不知不覺間冒了出來,輕輕地敲一下秦子遊後腦。
秦子遊笑一笑,側頭,藤葉親昵地蹭他臉頰。也有藤枝在他腰上推了推,再纏上來,讓秦子遊在楚慎行身側並排坐好。
兩人肩並肩。雖然要休息,但既然有空,楚慎行便開始教秦子遊操縱靈火。
秦子遊已經掌握了基本訣竅,但火苗還是忽大忽小。
他也不喪氣,興致勃勃地凝神聚氣,讓火苗燒著近來打下的妖獸肉。
前面幾個月裡,師徒二人偶爾開火,總能引來乾峰弟子驚詫的目光。連坤峰弟子,也有所疑問,提到:築基之後,再嘗這些吃食,便總能從中察覺幾分淤臭滋味。靈酒靈茶還好些,以靈植喂出的獸肉也能入口。可其他東西,卻完全無法下咽。
秦子遊聽了這話,大為驚訝。就連楚慎行,也有些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