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又放松。
他帶著一種奇異的、壓製住所有繁雜心緒的鎮定,模模糊糊想:這簡直像是師尊的手在我頸後。輕輕地、親昵地撫摸。
秦子遊因為這個念頭失神。同時,楚慎行說:“不必,金羚不止一群,你若想練手,過些日子,再找一群就好。”
秦子遊心不在焉:“嗯。”
尾音不自覺地拖長,忍住把自己的手也貼到頸上的衝動。
師徒二人之間的氣氛悄然變化。地面震動越來越強,秦子遊卻越來越惦念師尊。他神識不敢和楚慎行接觸,生怕稍稍勾上,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炙熱,又忐忑,想要師尊修長、乾燥的手指貼上來,和藤葉似的,摸一摸自己脖頸、胸膛、腰側。
那些藤枝會繞過的、隻讓細芽和嫩枝在上面刮弄,弄得秦子遊又歡喜、又難過的地方。
他隻覺得自己的心思太不敬重。
日影劍感受到主人此刻躁動的心情,發出細微劍鳴。
秦子遊猛然回神,記起自己與師尊此刻身在何處。他扶住日影,手指在上面輕輕敲一下,心緒複雜,又像是一種警告。
“子遊?”楚慎行倒是看出徒兒的心不在焉,加上一點躲避。他考慮片刻,說:“這樣一群,你要對付,還是有些——”
秦子遊聽著,先是一怔,而後苦笑。
師尊在認真和他分析,修行一事,不得莽撞,該循序漸進。
他沉默聽著,說:“我明白的,師尊。”
楚慎行看他,想:可我覺得你不明白。
思及此處,他又叫了聲:“子遊。”
金羚離綠洲越來越近。
十裡、八裡、六裡。
孟知竹等人一樣察覺,迅速收拾布置陣法的各樣材料,預備離開。他們剛從另一群妖獸處逃脫,又不知剛來的兩個修士品性如何,此刻還是避風頭為妙。
楚慎行明顯感覺到,隨著自己剛才的話,子遊的心情似乎更糟。
秦子遊有刻意遮掩,不過沒有逃過楚慎行的眼睛。
念頭一起,楚慎行身體先思緒一步做出反應。
青藤在秦子遊身後輕輕一推,和過往許多次一樣。但這回,秦子遊眼睛睜大一些,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青藤推進師尊懷裡。
他又長高了,不必像從前那樣仰視師尊。雖然仍稍稍低些,可兩人站在一處時,秦子遊已經能直視楚慎行的眼睛。
這樣一個動作,秦子遊心中尷尬,想要對青藤耳提面命,要這小東西莫要這樣自作主張。
但緊接著,楚慎行的動作,卻讓他咽下所有話語。
楚慎行的手扣在徒兒腰間。
宋安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徒弟,歸元宗裡也沒有一個和他一樣的師尊。
整個碧元大陸,大約只有楚慎行,會把徒兒這麽親近地抱在懷裡。
不過楚慎行並不在意這些。
他只知道,子遊好像很喜歡這樣的親昵,自己也覺得不賴。平時看子遊朝自己笑一笑,青藤就要不自覺地往子遊身上纏。剛剛子遊蹭在自己肩頭,臉頰被擠出一個柔軟的弧度,少了青年仙師的銳氣,更像是纏綿撒嬌。當時,楚慎行手心微癢,便以青藤代勞——
那就是他的一部分,但到底還是有些不同。
此刻,他的手嚴絲合縫,扣在秦子遊腰上。青年的身體溫熱,柔韌,在他掌心之下先是一僵,然後有微微顫抖。
楚慎行心情很好。他手掌輕輕下滑,青藤憑空出現在數裡之外,絆住金羚頭領。頭領猝然摔倒,於是其他金羚也跟著停下,亂作一團。
楚慎行說:“子遊,你我初見時,我不敢這樣說。但到現在,你該知道,我總是在為你好。”
他是很正經的師尊口吻。為了表示尊重,也沒有用神識窺探徒兒心緒,甚至不去看徒兒面色。
子遊的下巴搭在他肩上,手卻不似楚慎行那樣抱師尊,而是放在師尊肩頭。
楚慎行不以為意,另一隻手也上來了,從徒兒脖頸,一路往下,慢慢撫過秦子遊背脊。這之後,他才抽了點心思,記起:哦,我年幼時,娘親似乎也會這樣安慰我。
楚慎行心平氣靜,也有些“光用青藤,還是有些不夠”、“這麽抱著,才更契合”的心思浮上來。
在他手下,秦子遊的顫抖更厲害,像是受了驚的小鹿。
楚慎行耐心等片刻,到底遲疑:“子遊?”難道還是鬧別扭?
在凡人之中,二十歲,興許都抱上孩子。別的不說,秦老爺便是在子遊這個年紀,娶了二九之年的夫人,繼而有了子嗣。
不過修士不同,又以大宗大派的修士為甚。他們醉心修煉,身邊環境要純粹很多。年紀上去了,心性卻成長緩慢。楚慎行捫心自問,覺得自己三四十歲時,不比入歸元前成熟太多。這麽算來,子遊二十出頭,偶爾鬧鬧小性子,再正常不過。
楚慎行不知道,如果是從前,自己會不會因此不耐。但現在,他耐性十足,甚至覺得:子遊難得這麽堅持一次,哪怕依了他,也無所謂,總歸有自己給他托底。
他正要開口。
就見秦子遊抬頭,看著他。
徒兒眼裡似乎有瀲灩水光。可眨一下眼睛,水色就淡去了。
不過楚慎行不會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他眉尖微擰,見徒兒往前。兩人原本已經足夠近,身體都貼在一起,再挨得緊些,連呼吸都要融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