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劉嫻這樣問,便讓姬卓慢慢清醒。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低頭一看,果真只看到幾枚腳印,卻不見人影。姬卓意識到,興許自己的妻子的確與他先前所想不同。
他吹了片刻冷風,頭腦清醒許多。再回首,看劉氏女坐在床邊,燭台之上,火光搖曳,將劉氏女平凡無奇的面容照出幾絲嬌美。這一刻,姬卓忽而發現,原來妻子也是美的。
姬卓因之心跳如鼓。
他驀然邁步,回到床邊。自此,兩人徹夜而談,姬卓驚喜於妻子的聰慧敏銳。他有了其他心思,不再隻把劉嫻當做鞏固勢力的工具,而是真對此女上心。
前面喝了酒。冷風給他幾刻清醒,但月升月落間,姬卓再度醉意熏然。他開始講,自己有大抱負,終要成就一番事業。說到一半,劉嫻抬手,捂住姬卓口唇,笑一笑,說:“這話莫在家中說。”
姬卓看著她,見劉氏女眼底的鄭重。
他便知道:在自己與劉興之間,劉嫻選擇了夫君。
這是常事。
當皇帝的女兒,總不如當皇帝的妻子。
姬卓握住妻子的手,將其從自己唇邊拿下,“我與嶽父離開郝林之後,嫻娘,你可要幫我盯著郝林。”
劉氏女抿唇一笑:“夫君信我,我自當竭盡全力。”
這一夜,兩人未圓房。姬卓用天亮前余下的時間,為妻子分說留守後方的諸要點:應對流民,不可一位寬容,也要強硬、有手段。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培養軍隊,而非請一堆活菩薩來。再有,這群人是因姬郎仁善而來,往後,便不再是劉家軍,而是姬家軍了。
待真正離開,每攻下一城,姬封都要寄信回府。
這些信件總要過劉興之手,劉興拆過幾次,看到的無非是些衣食住行上的叮囑。他好笑,覺得女婿待女兒上心。慢慢地,不再去看,也就不知道,女兒女婿開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
因家書往來頻繁,劉興得意於自己的決策,知道自己徹底綁住姬卓。但對另一個難得覓到的英才,他可沒有第二個女兒,將其捆住。
劉興因之遺憾。
好在女婿會寬慰他。
待入夏,他們已經攻下蘭曲三城,要往首府去。
這日晚間,翁婿二人在城主府中喝酒,話間多是往後事。劉興大為感慨,因軍隊仁名遠揚,故而他們進入新城時,並未與守城軍隊交戰,而是直接受降。同時,說起蘭曲那些心高氣傲的世家。此前,他派人與之相交,有些世家識趣,說好會私下為劉家軍提供糧草。但也有幾家,直接將劉興派去的人捆去孫澤處。
孫澤正是郝林之戰的另一方將領,也是劉、姬翁婿二人此番東行,面對的最大敵人。
“還有一家姓程的,”劉興粗聲說,“只會請人喝茶。”雖不會用劉興派去的人討好孫澤,但也不給劉興好處。
姬卓失笑,緩緩說:“我倒是覺得,程家現在待父親冷淡,往後,也會待旁人冷淡。倒是那些直言要給糧草的,若是再有旁人去尋,興許也一樣大方。”
劉興聽著,灌了一口酒,“也是。”
談著談著,又說到秦子遊。
姬卓知道劉興在記掛什麽。認真說來,他也有此意。秦子遊那師尊隻讓他歷練,卻未說一定要在郝林。他當下可以當劉興親衛,可以去取敵將人頭。但往後,也一樣能這樣對付自己。
得讓他在此扎根。
抱著這樣念頭,平日裡,姬卓待秦子遊溫和細心。那少年有什麽問題來問,他都一一與他細說。他要與秦子遊亦師亦友,但這還不夠,最好再加一層姐夫與妹婿的關系。
姬卓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秦少俠不過十六歲,心性不定。父親若有此意,也不是難事。讓母親尋個侄女、甥女來,在家裡養上幾年,也就是了。待那女孩兒及笄,秦少俠也該加冠,到時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劉興聽完,“倒也不錯。”
姬卓:“既然父親答應,那往後,我寫信回家,便告訴嫻娘此事。”
楚慎行聽到這裡,忍俊不禁。
秦子遊正盤腿坐在一邊,左手捧一本楚慎行摹下的《歸元劍法》,右手食指、中指並在一處,佯作劍鋒,比劃招式。聽師尊發笑,他側頭看去,虛心求教:“師尊,可是我的姿勢有問題?”
楚慎行回神,說:“無事。”
秦子遊困惑,放下劍譜,摸索下巴,端詳楚慎行。
楚慎行咳了聲,覺得這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便道:“劉興和姬卓正商量著,給你找個女郎,要你與她在此成家。”
秦子遊:“……咳、咳咳!”
他緩慢地把劍譜撿起來,繼續比劃招式,權當沒聽到楚慎行方才的話。
至於師尊為何知道劉興與姬卓在說什麽,秦子遊卻不意外。
那日,姬卓抱著秋露白前來,打斷他和楚慎行的對話。等姬卓離開,秦子遊醉酒,更是不能繼續前面話題。但待他酒醒,楚慎行就在他床邊,似沉吟。見他睜眼,便說:“我前面未告訴你,這秘境,正由我啟出。”
秦子遊:“……”
往後,他見到三塊玉牌。
姬頌那枚,秦子遊知曉來歷。余下兩枚,楚慎行也沒隱瞞,告訴他,自己在郢都時救了姬封一行人一命,這玉牌,算他收取的“報酬”。秦子遊聽著,詫異,記起那會兒姬封還去大理寺報案,又有宋安、趙開陽率歸元弟子去城郊客棧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