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靜靜盤在楚慎行手腕上。
而後,乾脆化作人修皮膚,徹底斂入金丹修士的身體。
秦子遊是很敏銳的。楚慎行知道這點,但他沒想到,這樣聰穎、過往自己心情略有起伏,都要察覺到的子遊,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意識到,原來青藤就是他師尊本人。
楚慎行反覆想:這——不能怪他。
畢竟子遊對修行一事的所有常識,都來源於楚慎行。
但楚慎行原先覺得,子遊曾親眼見到閔月魂靈落入露陽草,又有往後許多年,青藤為他喂招,為他掠陣……甚至和他那麽親密,會勾著子遊的肩膀,一點點摩挲他的臉頰。甚至會纏上他的腰,有更深一重接觸。
可他隻當那是靈寵。
並不知道一次次勾上自己肩膀的,把他推到師尊懷裡的,正是楚慎行。
秦子遊停頓片刻,察覺什麽,問:“師尊,我說錯什麽了嗎?”
楚慎行看他。
他想:我應該告訴子遊的,不能讓他再誤會下去。
又想:可倘若這麽告訴他,豈不是明白讓他知道,自己的師尊並非什麽莊重之人,而是那麽喜歡欺負他。
從前楚慎行隻當秦子遊知道,於是並無太多講究。可現在,他驟然得知,在子遊看來,“師尊”與“青藤”是分作兩邊。換言之,子遊眼中,他和自己的關系,恐怕未有那樣親密無間。
楚慎行說:“你誤會了一件事。”
秦子遊困惑,眨眼。
他遲疑,“與青藤有關?”
楚慎行輕輕“嗯”了聲。
秦子遊屏息靜氣,不知如何接口。楚慎行斟酌,說:“子遊,我答應你不欺瞞,但此事,也的確一時不知如何告知你。”
“師尊?”秦子遊顯得頗為憂慮,片刻後,主動說:“倘若師尊為難,那便再想些時候吧?”
楚慎行安靜一會兒,說:“好。”
秦子遊有些心慌,強調:“總歸我與師尊從來都在一處。”
楚慎行聽了,忍俊不禁,答應:“對,我與子遊不會分離。”
兩人視線相對,秦子遊察覺自己臉頰又浮出熱度。他一邊暗罵自己沒出息,一邊義正辭嚴,“如此,師尊,我先入定了。”對築基期修士來說,算是休息。
楚慎行看他,答應:“好。”
他看秦子遊閉上眼睛。
秦子遊雖心緒煩亂,但數息之後,他便心平氣靜,開始運轉靈氣周天。
距明日午時只剩十個時辰,故而此刻運轉的是一個小周天。屋中靈氣宛若溪流,朝秦子遊淌去。而青藤一點點從楚慎行袖中爬出來,在秦子遊身側繞了一圈,又立起,湊到秦子遊面前。
秦子遊一無所覺。
青藤更多,紛紛湧湧,將整個屋子都佔據。若有人在此時以神識窺探,只能見到滿屋翠色,宛若鬱鬱深林。
這樣環境中,到第二日,楚慎行與徒兒睜眼。楚慎行要稍快些,於是秦子遊神識歸位時,只聽到極輕的窸窣聲。再睜眼,屋內一片寧靜。
無事發生。
秦子遊沒話找話:“也不知孟道友他們如今到了否。”
楚慎行捧場,答:“去了便知。”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與孟知竹等人會面。
雙方再見,孟知竹先將楚、秦二人引薦給一個金丹修士。聽孟知竹的意思,這是此地掌事,也是乾峰長老,法號“辰火真人”。平日醉心煉丹,但因憂心邊城動蕩,於是特地出關、趕來此地。
孟知竹笑道:“說來也巧,長老亦是丹修。”他們還不知道楚慎行真正底細。
楚慎行神色不動,說:“如此,還要請長老指點。”
兩邊寒暄,辰火真人看楚慎行,眸中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又化作疑惑,想:我方才看錯了?這的確是個築基修士,而非金丹?
他口中答:“知竹他們幾個,對兩位小友評價甚高。”
說話間,秦子遊從芥子袋中召出金羚妖軀。
辰火真人視線不由地被吸引過去,面露喜色,“果真是個快到六階的妖獸!”
他心中狂喜,面兒上卻還保留了一分矜持。雖然恨不得直接貼在這妖軀身上,仔細研究有何可用靈寶。但在幾個小輩面前,辰火真人還是先咳一聲,問:“我記得,此前知竹與我說起,說王、孫兩位小友是想要金羚骨?其他靈寶,可有事先分過。”
秦子遊有些想笑,說:“倒是不曾。”
孟知竹則鮮明表示,自在峰不打算佔兩位散修道友便宜,順道提起自己一行人從“王道友”那裡拿到兩枚極品回春丹、數十枚上品元靈丹的事,說:“因為這個,我們也講好,整隻金羚,我們便三七分帳。”
楚慎行與秦子遊七,他們三。
辰火真人聽了,眉尖微攏,似有話想說,最終歎息一聲。
而後,秦子遊記起什麽,隨口問:“對了,孟道友,先前仿佛聽說過,說自在峰的孟峰主有兩女一子。孟瑤道友我是見過了,另有一人……”
這話半真半假,總歸是要請孟知竹解惑。
孟知竹不疑有他,直接回答:“是,我另有一個胞姐,名為‘孟知蘭’,與我、瑤姐一樣,都繼承父親衣缽,當了樂修。只是她人在歸元,此番怕是不能與王道友、孫道友相見。”
“歸元?”秦子遊詫異,心中一動,問:“是入了哪峰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