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大校門的是一條筆直的上坡路,兩旁栽著遮天蔽日的梧桐,落了滿地黃葉,踩上去嘎吱作響。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氣氛微妙的尷尬。
鍾念覺得自己那點心思,說出來矯情,不說憋屈,裡外不是人,索性悶頭走路。
誰知秋風調皮,卷了片落葉掉進鍾念後頸衣領裡,嚇得他一激靈。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江傳雨啞然失笑,難道是因為信息素的關系,花草都格外偏愛這個人嗎?
鍾念反手去摸那落葉,但他脖子一勾,落葉便順著後脊往下滑,刺激得他嘶嘶抽氣。
江傳雨幫他撈出了那片落葉,手指擦過後頸時,兩人皆是一凜。
受了江傳雨兩次幫助,鍾念實在不能繼續冷面對人,挑了個話題開口。
“你跟林霄到底什麽仇什麽怨啊,為什麽這麽不對付?”
江傳雨轉著梧桐葉的葉梗,半垂下眼,低笑:
“狼群裡若是有兩個狼王,會怎樣?”
簡單的一句話,讓鍾念秒懂——一山不容二虎,一校不容倆頂a。
所以當初招他倆進來的是誰?
腦子秀逗了?
鍾念撇撇嘴,當不了狼王的小嘍囉,不懂他們的世界,換了個話題。
“曲桃說你病了,支支吾吾的,也沒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啊?”
江傳雨轉葉子的手一頓,抬頭看向鍾念的側臉。
他正處於少年向成年轉變的時期,清瘦得過分,頰上沒什麽肉,逆光裡纖毫畢現,側頸血管隱約可見,像精致的瓷器,扛不住一絲風雨。
是個養在玻璃罩裡的娃娃。
江傳雨取下鍾念的包,從裡面掏出手機,遞給他。
鍾念一怔:“幹嘛?”
江傳雨睨著他:“我好像還沒你的微信。”
鍾念對此人專業打臉的技能深有體會,‘哦’了一聲,老老實實打開手機,從班級群裡找出那個雨霧玻璃的頭像,點擊‘添加到通訊錄’。
“好了。”
江傳雨立刻通過,滿意地收起手機。
鍾念看著他的微信名,在心裡念了幾遍都念不對,抬頭問:
“p-l-u-i-e,這是個什麽單詞,結尾三個元音?”
江傳雨忍俊不禁地解釋:
“法文,雨的意思。”
嘖,連個微信名兒都這麽洋氣!
鍾念想起他海水味的信息素,不禁點頭稱讚:“你父母真會取名字,跟你氣質完全相符。”
江傳雨神色微動,笑意頓消。
可惜鍾念渾然不察,他這會兒沉浸在‘不生江傳雨氣了’的喜悅裡,也忘了自己剛剛問過什麽,搓著胳膊,興致勃勃地提議:
“今天降溫,走,我請你吃參雞湯!”
參雞湯在學校附近的商場裡,是原身的最愛之一。
鍾念不舒服了一整天,就想來口熱乎乎的,憑借吃貨的頑強意志,愣是身殘志堅地把江傳雨領進六樓的店裡。
坐下後,服務員立刻奉上菜單。
江傳雨沒來過這種韓餐店,掃了眼菜單,看到一罐雞湯150,不自覺地抿起了嘴。
鍾念大少爺慣了,劈裡啪啦點了一大堆,喝了口大麥茶正想跟江傳雨說什麽,抬頭瞧見他的臉色,到嘴的話轉了個彎:
“這家店周三全場五折,要不我怎麽說請客呢,嘿嘿!”
江傳雨面色稍緩,撤走菜單,抬手給鍾念添茶。
店裡飄著淡淡的中藥味,跟雞湯的濃香交纏,聞起來就很補。
鍾念生病後,嘗試過無數偏方,對中藥都產生斯德哥爾摩症了,幾天不吃還怪想念的。
等雞湯上來後,他湊到熱氣騰騰的湯罐前深深吸了口氣,頓時笑逐顏開:
“還是在店裡才吃有這個味兒,外賣送來都涼了。”
江傳雨對著這麽大一罐湯,有點無從下手,鍾念見了,馬上起身,用叉子分開雞肉,告訴他:
“就跟喝雞湯一樣,這裡面還有糯米,特別香!”
然而江傳雨幾乎沒聽清鍾念說什麽,他一湊過來,那股青草味就嫋嫋散開,甚至蓋過了店裡的味道。
從早上開始,江傳雨就覺得鍾念的信息素,有哪裡不對勁。
剛才在戶外風大,隻偶爾能捕捉到幾縷,這會兒進入密閉空間裡,那味道明顯跟以往有差別。
更濃、更甜,勾得人心火直竄。
江傳雨猛地後仰,眼裡湧著晦暗不明的光。
鍾念本該注意到他的異樣,但他一坐下,立刻發現了自己的異樣。
某種難言的,不體面的異樣。
這種情況從沒發生過,讓鍾念有些懵逼,他嗖地抬高屁股,神情怪異地丟下一句‘我去趟廁所’,便用瘸子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進了廁所,鎖上隔板門,鍾念把褲子一脫,看到了……
一灘紅色。
這尼瑪真的超綱了。
讓幼兒園畢業的解微積分的那種。
……
鍾念捂住嘴,想啃手指頭。
不、不可能,這是夢。
……
他狠狠閉上眼,做了幾個深呼吸,再睜開——
鮮紅依舊。
而且似乎,還在繼續。
以鍾念那高考320的學渣大腦,倒是能想出一個答案,但他拒絕相信。
因為如果那答案是真的,他還不如推開窗直接從六樓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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