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
聽氣流經由口腔,穿過喉嚨,進入氣管,再壓進肺部。
這是江傳雨從小就會的,讓他平靜下來的方法。
感受呼吸,確定依然自己活著。
說來也奇怪,他從沒想過死,不管是小時候還是後來的病痛,每次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自己還活著。
他並沒有那麽愛自己,愛這具軀殼,但就是有什麽,讓他咬牙堅持,哪怕在無盡的黑暗裡,閉著雙眼,他也要繼續往前走。
“坐下吧,放輕松點,聽說你剛才還吃過藥,要不要喝水?”
這次問話的是個女alpha警察,態度異常和藹,跟記憶裡的場景全然不同了。
十幾年前公安局,不是這樣的。
烏壓壓的人群,把警局門口堵得水泄不通,警察只能帶著江傳雨從食堂側門出入。
晃動的台燈光線,憋悶無窗的房間,一輪又一輪無休止的問話。
“你真不知道你爸的錢去哪兒了?”
“你們不是天天在一起做實驗嗎?他沒告訴過你?你也沒留意過?”
“江傳雨,你現在還小,別因為你爸毀了你後半輩子!”
“你自己出去看看,外面有多少人等著退款?”
“我們每天上下班都快被煩死了,上頭催,群眾催。”
“你爸倒好,兩眼一翻屁事不用管了!留下這麽大堆爛攤子給別人!”
“他做得也夠絕的啊!在你媽死前跟她離婚,然後把房子過到她名下,是不是那時就想好倒台的後路了?”
“父債子償雖不是法理,但是情理!”
“你爸撈了那麽多錢,爆出來的就好幾個億,全部虧完了?誰信啊!”
“你自己看看,看看你爸造的孽!”
“beta為籌高級班學費,把公司作抵押,後被債主逼上門,情急之下跳樓身亡,家裡還有omega老婆和剛出生的孩子!”
“你爸不還錢,讓人家怎麽活?”
……
“……江傳雨、江傳雨?”
女性的聲音漸漸清晰,帶著點疑惑,
“你確定現在能夠回答問題?”
江傳雨拉回神思,斂目輕笑,“可以。”
“好。”
女警翻開材料,開始問話。
“上周五11月17日,請問你當天人在哪裡?”
“白天在清溪湖拍攝外景,中午1點左右回城,後在青林後校門下車。”
“那下午6點左右,你是否已經下車?”
“是,下車後和一個同學通過電話,時間顯示是6點02分。”
“根據沿路攝像頭顯示,你在接到這個電話時,正在等紅綠燈,過完馬路後,你突然跑了起來,那時是否就開始釋放信息素?”
“當時在接電話,可能控場了。”
“控場?你有標記後的omega嗎?”
“沒有。”
“江傳雨,我查過你的檔案,你在12歲就被列入衛生局的重點監測對象,3s級別以上的alpha只有在自己或者由自己標記後的omega遇到人身威脅時,才能用信息素進行驅逐,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控場,這個你是否清楚?”
“清楚。”
“這種控場行為,是否經常會有?”
“偶爾。”
“所有問題請如實回答,現在的技術已經非常先進,能提取到半個月內的信息素殘留。如果在你過去半個月裡去過的公共場所,提取到你的信息素殘留,那你會收到限制令。”
聽到這裡,江傳雨抬起眼皮,盯著做筆錄的三名警察,緩緩開口,
“從12歲,我就基本不去公共場所,最近跟朋友在外面吃過飯,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說的信息素殘留,那每一個alpha和omega都會有。”
“以你們目前的技術,只能提取信息素裡的dna,確認人選,但無法分析留下信息素時的情況,因為這個造成的冤假錯案,每年有多少起,統計過嗎?”
三名警察怔了怔,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名男警拍了下桌面,語氣不善,
“現在是我們問話,問什麽你就答什麽,不要扯別的。”
江傳雨扯開嘴角,浮出嘲諷的笑,當年你們可不是這樣對我的。
女警把話題拉回來,繼續問,
“接完電話後,監控畫面顯示你往沃爾瑪旁邊的‘家福’小區跑去,你為什麽要去那裡?”
“電話裡,我聽到我的同學被人欺負,趕過去救他。”
“你的同學是omega嗎?”
“不是,是alpha。”
“alpha之間出現口角不是什麽大事,你為什麽會那麽緊張?從接到電話就開始控場。”
“……”
“你是出於擔心,還是習慣性地釋放大量信息素?你平時上課是怎樣做的防護?在學校裡是否用信息素攻擊過他人?”
“這跟上周五的事有關系嗎?”
“當然有,我們要了解你是否能安全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出於擔心,我喜歡電話裡的這個人。”
“那你進入家福小區後,對在場的三名未成年alpha做了什麽?”
“你們為什麽不問問,那三個alpha對另一個未成年alpha做了什麽?”
“問過了,他們現在都躺在病床上無法開口,他們的監護人堅持自己的孩子從不惹事,最多就是講了幾句話。”
“我猜,那過道上也沒有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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