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筠避開她的視線,“您和爸有錯在先。”
“那你今天就沒錯啦?你翻小瑜東西幹什麽?”
“我要找證據。”
陳姥姥被她氣到直捂胸口,一旁的陳家姐妹倆慌了,陳素玲給她翻找藥丸,陳秋果給她倒水,脾氣那麽好的陳秋果第一次發火,“裴筠,你是不是要氣死媽才罷休!”
陳文騫要拽她走,裴筠卻還是直直看著陳老爺子,她今天魚死網破,也要死個明白,當初是她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做不得假。
陳老爺子看她一眼,道:“我是留了。”
這一句一開口,房間裡都安靜下來。
裴筠雙眼直看過來,嘴唇囁嚅,似笑非笑,一串淚先滾下來。
陳姥姥也在看老伴兒,她完全不知道這事,“老頭子,怎麽回事,你留什麽了?”
陳老爺子道:“我給小瑜的東西,你在他那是找不到的,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帶在自己身上,一步不離。既然你今天問起來了,也罷,我就給你看看。”他說著從衣服內兜裡小心翻找了下,掏出一個繡著福字的錦囊,時間長了,下面的墜穗都掉的沒剩下幾根,但錦囊依舊完整。
巴掌大的一樣的東西,有些破舊但還算結實,陳老爺子打開了,小心拿出裡面一張折紙,像是隨手從一本書上撕下來的一樣,疊成一個小四方形,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字符。唯一能看清的是,這是一半的紙張,邊緣還有撕開的痕跡。
陳老爺子讓她過來看,親自捧著讓她看了一遍,裴筠看不懂,下意識想要抬手去碰立刻被老人揮手擋住了,沉聲道:“你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也要拿嗎?”
裴筠第一次看到陳老爺子冷下臉來跟她說話,一時有些怯了,問道:“這是什麽?”
陳老爺子沒理她,看了一會那張紙,沉聲道:“小瑜一歲多的時候,差點要病死了,素玲她們夫妻倆帶著孩子過來求醫問藥,所有的醫生都勸她放棄,說這孩子治不好……”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陳素玲帶著一線希望找到這邊的專家,但依舊沒有得到一句帶著有希望的話。醫生隻說留在醫院盡量搶救,她和丈夫在醫院守了一天一夜,眼睛都熬紅了,第二天一早,唐泓俊還在醫院守著,她卻獨自一人出去了。
陳老爺子擔心女兒出事,趕緊跟了上去。
陳素玲實在走投無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把孩子送進醫院,卻不敢自己留在那裡看著他一點點衰弱下去,她害怕,怕自己在醫院徹底崩潰。
豫省寺廟多,她就去拜佛,逢廟就進,倒頭就拜。
有家寺廟裡住著一位老和尚,給他們算了一下,可算完也隻搖頭。一連追問之下,對方也隻給出一句“這孩子不能養在身邊”,讓他們送走。
陳素玲跪在蒲團那拜菩薩,整個人木木呆呆,好一會眼睛裡忽然流出淚水來,啞聲哭道:“我求求你發發慈悲,我求你啊,你把我的命拿走,你把孩子還給我。”
“不養在身邊,我怎麽放心?我恨不得每天抱在懷裡,含在嘴裡,一點一點把他帶到這麽大,你讓我給誰?我怎麽敢啊?”
陳素玲失聲痛哭,起先壓抑,後來忍不住聲音都哭到嘶啞。
“那是我的孩子。”
“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哭的幾乎暈過去,陳老爺子看在眼裡不是滋味,跟著落了淚。
他這個女兒能力最強,比她哥哥姐姐都要厲害些,也更驕傲一些,但如今卻被磋磨成這樣。他於心不忍,把女兒送回去之後又去找了那個老和尚,他們沒有希望了,只能求一份念想。
許是誠心打動了對方,老和尚給了他這個香囊,權當做孩子養在別處的一個寄托,讓他一定放好,小孩才能“回來”,才能全好。
陳老爺子也不知道靈不靈,反正也只能試試,他貼身帶了足足八年,從未跟任何人提起。
陳老爺子把折紙又放回錦囊裡,珍而重之地妥善放回原處,啞聲道:“當時那位大師說,要問我借一分氣運,我是做生意的,一直財運還算不錯,我曾經許諾只要救回孩子拿多少都可以,所以那天我求了錦囊回來,才會說全副身家都給了小瑜。”
陳家經商,家中對這些運道多有看重,但是面對親情的時候陳老一點都不在意,心甘情願佩戴了八年。
陳素玲雙眼通紅,哭著喊了一聲爸。
陳老擺擺手,道:“也不知道靈不靈,小瑜出院之後身體好了那麽一點,我也替他高興,這幾年素玲和泓俊兩個人帶著孩子沒少跑醫院,一個坎一個坎地熬過來,之前還醫生說小瑜撐不過十歲,我們心裡也怕的很。”
老人用手撫了撫放著錦囊的地方,眼睛也紅了,聲音顫抖道:“這就是我給小瑜留的東西,我給我女兒留了個念想,不行嗎?她們母子都那麽難了,我老頭子什麽都沒有,我用我自己去換份念想還不行嗎?”
裴筠忽然抬手抽了自己兩耳光,哭著跪下跟二位老人道歉:“爸、媽,是我糊塗了,是我豬油蒙了心,我不該這麽想,不該鬧今天這麽一出,全都是我的錯……”
陳姥姥背過臉去抹眼淚,老太太心裡難受,一時無法面對她。
陳老爺子對兒子道:“文騫,把你媳婦拉起來,咱們家不興跪人,做錯了事,你們倆自己回家去反省,這幾天先別過來了,讓你媽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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