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時節,南巡鑾駕駐蹕蘇州。
太子在望洋樓講學,江南文人學子,一時趨之若鶩。儲君之風,東宮之儀在遠離朝堂的漢人仕紳心中已不下於天子般尊貴。
行宮寢殿,康熙爺坐在軟榻上,接過顧問行遞來的折子。
“回稟聖上,”顧問行弓著身子道,“曹卓被殺一事如您所料,只不過在敖格追查此事時,倒有意外發現。那夥襲擊四貝勒莊子的歹人中,有一個無意間聽到了何舟與一接頭人的對話。”
“這倒頗有意思,”康熙爺看著敖格擬就的折子,輕聲一笑,“若是搬上戲台,定是一出精彩紛呈的佳本啊。”
顧問行瞄了一眼康熙爺的神情,慌忙垂下腦袋,脖頸下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皇上,此事阿哥們未必全然知情,朝臣一貫最會見風使舵。”
康熙爺將折子扔到炕桌上,向後靠了靠,“太子在望洋樓情景如何?”
顧問行咽了咽唾沫,低下頭道,“人山人海。”
康熙爺抿著唇,點了點頭,“孩子們是都大了啊……讓敖格繼續徹查。另外,傳朕的旨意,良嬪德蘊溫柔,性嫻禮教,仰承皇太后慈諭,晉為良妃。”
“皇上,這——”顧問行有些征愣地抬起頭。
康熙爺輕歎了口氣,慢慢闔上雙眼,“朕就想看看,這本就不平靜的池水,摜一顆巨石下去,能激起多大的水花。”
永和宮
胤禵與福晉前來探望德妃,德妃靠在榻上,膝上蓋著薄毯。
見完禮後,胤禵坐到圓桌旁,皺著眉道,“額娘病了這些時候了,四哥都沒來看看嗎?”
“來了,前幾日送了不少東西來,”德妃微微笑笑,“只是額娘身子不好,沒留你四哥多說些話。”
“四哥也是的,”胤禵擰了擰眉,“就跟自家人橫,也不想想額娘有多少苦衷——”
“行啦,”德妃打斷十四阿哥的話,“不許背後說你四哥,弘暉這一走,你四哥心裡才是最苦的。”
“額娘,您也不要想太多,”十四福晉從旁勸慰道,“這天有不測風雲,孩子沒了,咱們都傷心。等過了這陣子,四哥、四嫂打起精神來,一定會多進宮給您請安的。”
“額娘知道,”德妃拍了拍十四福晉的手,又輕咳了兩聲,“你們眼瞅著也要出宮建府了,這在外面不比宮裡,萬事小心為上。可別像你四哥那樣,冒冒然地就出京去了。這不管在哪兒,身邊都得多帶些人,萬一碰上意外,也好應對。”
“額娘放心吧,”胤禵揚了揚嘴角,“兒子凡事都會小心的。”
佟府
隆科多坐在書房裡,獨自對弈。
下屬阿依達進了屋子,俯身行禮道,“奴才給大人請安,張明德那兒有進展了。”
“他進八爺府了?”隆科多執起一枚黑子。
“是,”阿依達點了點頭,“八貝勒近來收了不少門人,那張明德還算小有名氣。人人都說他相面頗準,得天所授,手底下也有幾個能人異士。”
“哼,什麽能人異士,”隆科多冷笑著落下棋子,“不過是些跳梁小醜罷了。”
阿依達輕蹙眉頭,抿了抿唇,“爺說直郡王指使這張明德潛進八爺府到底是為了什麽?市井之說,本不足信。就算這張明德有幾分能耐,八貝勒到底是皇子。”
隆科多輕歎了口氣,“這些事兒你都看的明白,直郡王卻看不明白了。也罷,這麽多年,他自詡能和太子爭得高下,便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裡了。四貝勒是這樣,八貝勒又是這樣。天作虐尤可為,自作虐不可活啊。不過,也虧得他,爺總算在這一灘渾水中看清些東西……”
“那,”阿依達略一躊躇道,“咱們要不要把這事兒告訴老爺或表少爺,畢竟直郡王覬覦的是八貝勒。”
“沒必要,”隆科多斂了斂眉目,“這水越混,真龍現身的幾率才越大,讓他們鬧騰去吧。”
承乾宮
皇上的聖旨一路快馬加鞭地送到皇宮,貴妃這裡是頭一個知道的。
“皇上怎麽會突然要晉封良嬪了?”浣月遣走了屋裡的奴才,不解地對貴妃道。
“良嬪近來很是安靜,”貴妃佟佳氏輕撫著手邊的如意,“皇上遠在江南,突然這一遭,怕是跟皇子間的權力相交有關。”
“娘娘是說,”浣月輕蹙秀眉,“皇上是有意提拔八貝勒了?”
佟佳氏微抿薄唇,點了點頭,“毓慶宮頻出事端,直郡王府也摘不乾淨。論起來,跟四貝勒莊子上的事兒還是脫不了關系。姑姑,你遣人通知四阿哥一聲,讓他來一趟承乾宮。”
“娘娘說的是,奴婢這就讓人去,”浣月福了福身,領命而下。
佟佳氏雙手合十,走到佛龕前躬了躬身,“姐姐,風雨欲來,你若是在天有靈,保佑四阿哥與佟佳氏吧。”
第196章 強買強賣
康熙四十四年
承乾宮
香案前,貴妃佟佳氏與四阿哥一前一後,拜祭孝懿先皇后。
“東裡間原是姐姐臥房,”佟佳氏在浣月的攙扶下起身,將香插進香爐裡,“本宮進入承乾宮後,特意求得聖上,在此處設小香案拜祭姐姐。”
“貴妃娘娘有心了,”四阿哥跟在佟佳氏身後,回了正殿。
“四貝勒不必如此客氣,”佟佳氏坐到首位,“今兒個尋這樣的由頭找貝勒來,是有一事要問問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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