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國維垂首請罪後,略一思忖道,“臣從前啟奏之言,俱載在檔案,今並不推諉。眾人因臣大言妄奏皆畏懼列名,致貽聖體、及皇太子、諸阿哥之憂。莫大之罪,當即誅戮。皇上雖憐憫不誅,臣何顏生斯世乎,臣祈聖上,速誅臣示眾!”
佟國維請死,皇上卻並未成全,這招以退為進被康熙爺扣上了沽名釣譽的帽子。
退朝後,曾參與過群臣保奏一事的朝臣無不出了一身的冷汗。四阿哥走出殿門,見八阿哥低著頭,行色匆匆地往日精門而去,心下多少有些快意。
兵部尚書馬爾漢走到四阿哥身側,行了行禮,壓下嗓子道,“皇上將群臣保奏一事跟大阿哥聯系在了一起,八阿哥那兒,看來是不打算追究了。”
“本就是皇阿瑪令朝臣推舉皇子理政的,”四阿哥理了理袖口,“若不拉有罪在先的大哥出來,處置馬齊等人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馬爾漢微微點頭,“不過,此次佟佳一族遭聖上如此訓斥,即便沒有懲處,怕也不敢輕易乾政了。”
“佟國維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四阿哥緩了口氣,“更何況,鄂倫岱如今也位列內閣,順安顏有駙馬的身份,就是隆科多……佟佳一族的氣候,不會就這麽斷了的。”
四阿哥與八阿哥的馬車先後駛出長街,兩人的府邸緊挨著,私下裡卻幾乎沒有來往。
四阿哥進了府門,回頭看著八阿哥的馬車緩緩而過,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主子,”張起麟由後院匆匆而來,打斷了四阿哥的思緒,“主子,鈕祜祿格格臨產了!”
另一邊,八阿哥回府後直接進了書房。
何焯尾隨而至,就見八阿哥靠在椅背上,緊閉雙眼,放在桌上的手已露了青筋,“貝勒爺,佟家雖被斥責,但並未遭削官降爵,此事並非沒有轉圜的余地”。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八阿哥重重地吐出口氣,“我擔心的並不是皇阿瑪怪罪了佟佳氏,而是,隻怪罪了佟佳氏。”
“貝勒爺的意思是?”何焯蹙了蹙眉,隨即恍然道,“有人想借此挑撥貝勒爺身後的勢力。”
八阿哥緩緩地點了點頭,“佟佳氏與鈕祜祿氏、納蘭氏並非世代交好,若不是我,他們根本不可能合作。這一次,群臣保奏一事的罪責全都落到了佟佳氏的身上,他們不可能不懷疑。”
“那依貝勒爺看,”何焯抿了抿唇,“是太子,還是四貝勒?”
“他們兩個都有可能,”八阿哥轉頭望向窗外,“不過,佟佳氏若與我離心,最得實惠的,怕就是四哥了……”
第237章 福星
康熙四十五年
二月二十,四爺府
四阿哥聞訊趕到暖房外時,福晉與西配院的各位小主已經等候在側,丫頭、嬤嬤們端著熱水、銅盆進進出出地忙碌著。
“怎麽樣了?”四阿哥揮手讓眾人起身,蹙著眉往門簾內瞅了瞅,“太醫、穩婆都到了嗎?怎麽屋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貝勒爺放心,”福晉微微頷首,“鈕祜祿氏才剛剛發動,太醫已經較過脈了,胎氣平順,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那就好,”四阿哥略略地點了點頭,“你們也別在外頭等著了,當心著了風,去小廳裡歇著吧。”
“是,”福晉帶著幾人往小廳裡走,耿氏落後了一步,臉色微微發白。
“小主,”青芽一手撐著耿氏,壓低了聲音道,“您這幾日情況特殊,不如咱們跟福晉說一說,先回西配院休息吧。”
“不用了,”耿氏深吸了口氣,強自穩住身形,“你吩咐廚房準備些小點心送來,再給我備一碗紅棗玉米粥,鈕祜祿這一胎對咱們貝勒府意義非凡,任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奴婢明白了,”青芽低了低頭,小心地扶著耿氏往屋裡走。
上燈時分,暖房裡傳來陣陣呻吟,眾人一起向外看去。
李氏緩了口氣道,“總算是有動靜了,鈕祜祿妹妹的身子一向康健,想是費不了多少力氣的。”
福晉一手撚著佛珠,嘴裡輕吟佛號。
年氏抿了抿唇從旁道,“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門關裡繞一圈,生的再順也多少要遭些罪的。”
詩玥緊蹙著眉,聽著時高時低的呻吟聲,手裡的帕子被繞了一圈又一圈。眼看著半個時辰過去了,伺候的奴婢們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卻終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
“福晉,”詩玥實在按耐不住,起身行禮道,“容月膽子小,怕是不肯用力。這樣耽擱下去,萬一孩子有個好歹——妾身這幾個月一直陪在容月身邊,不知能不能讓妾身進暖房去看看,也好給容月壯壯膽。”
福晉放下佛珠看了詩玥一眼,又偏頭看了看門外,“你既有此心意,也好。只不過,孩子一事關乎皇家血脈,責任重大,你心裡要有數。”
“妾身明白,”詩玥福了福身,轉頭向暖房而去。
四阿哥一直等在暖房外頭,見詩玥出來,微微揚了揚眉。
詩玥福了一禮道,“奴婢求了福晉進產房去陪容月,貝勒爺放心吧。”
“有勞你了,”四阿哥眉目凝重地點了點頭。
產房內,鈕祜祿氏仰躺在軟枕上,撐起的錦被下是沾了血跡的雙腿。
“容月,”詩玥走到床邊,握住鈕祜祿氏的手。
“姐姐,我……”鈕祜祿氏嗚咽著嗓子,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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