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我們不久前還剛洗過手。”
鬱謹突然想把冷水潑到他臉上。
這種話說了還不如不說。
“你的手很好看,”丁鶴輕聲道,“像是月光熔鑄出來的。你是會彈鋼琴嗎?”
他的手臂從鬱謹身後繞到胸前,輕輕抓握住他的手:“不過這裡沒洗乾淨。”
溫熱的吐息掃在鬱謹的頸後,讓他一時有些分不清自己正在哪裡。
“我幫你。”
畫面開始和他記憶裡的那一刻重合,他仿佛回到了覃慎的那個世界。
如果能夠回去,就好了。
三道紅手掌印“啪”地按在鏡子上,用力之大甚至拍碎鏡面。
血手印還在按,節奏和隔間裡拍門那個人的一致。
鬱謹如夢初醒,抽出自己的手,看向鏡子。
鏡子裡他的臉變得支離破碎,而丁鶴……他依舊沒看到丁鶴,只看到了一條模模糊糊的蛇影。
血沿著鏡子的裂隙流下,最後滴在洗手池裡。
丁鶴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還是很快掩蓋下去,拿出那張照片,洗乾淨了,問:“去看看隔間?”
鬱謹點點頭,他就直接走到隔間旁,拉開隔間的門。
裡面的拍門聲瞬間停止了。
裡面的是一個男人,被什麽東西從中間撕開,傷口並不規整。
他的身旁,躺著一把鑰匙,下面是一行血字。
丁鶴收起鑰匙,又把洗好的照片展示給鬱謹:“是一張三個人的合照。看衣服是兩女一男。”
三個人很親昵,但是其中一個女性的臉被塗掉了。
照片的背面寫著字:我要殺了她。
“她們穿的是一樣的衣服。是雙胞胎?”
“男性就是這個人。他們是什麽關系?”
鬱謹幾乎在看到幸存的那個女性的表情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
應該是戀愛的關系。
這個女人的眼裡,不僅有喜悅,還有嫉妒。她嫉妒的,就是另一個女性。
他覺得他們之前去的那個病房,應該還有一張照片。
兩個人先用鑰匙打開抽屜,找到一本相冊。相冊裡缺了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們手中的這張,還有一張,就在最先的病房裡。
這張照片和另一張一模一樣,只不過被塗掉的是另一個女生。
背後同樣寫著“我要殺了她”。
兩人把照片都插進相冊裡,一張信掉了出來。
信應該是衛生間裡那個男人寫的,講的是他和一對雙胞胎的故事。他們都是劇團的人,經常一起表演,漸漸地都熟悉了起來。
身為雙胞胎的姐妹愛上了同一個人,於是她們決定把從小到大都和自己分享寵愛的姐妹殺死,卻沒有想到,對方也想殺掉自己。
在這件事上,她們一如既往地有默契。
兩個人都在舞台上設計了機關,企圖製造出姐妹的“意外死亡”,卻把自己也賠了進去。
她們在死後,仍舊互相嫉妒,甚至把死裡逃生的男主角分成了兩半。
最狗血的是,男主角竟然不知道自己喜歡的究竟是誰,他說自己逐漸不再能分清兩個人,甚至騙自己說,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他不是同時愛上兩個人,而是,愛著同一個人的方方面。他到死也沒在兩個人間做出決定。
也活該被撕成兩截了。
地面上的,和天花板上的,就是這對雙胞胎。
她們的那些話,其實不一定是對鬱謹說的,還有可能是面對著彼此。
這個鬼屋居然還有劇情。
“就算是雙胞胎,也不應該分不出來吧?”丁鶴搖頭,“人與人總是不一樣的。”
鬱謹靜靜看著他。
人與人總是不一樣的。就算是同一個人,也並不總是一樣。
“說出來有些好笑,你就當笑話來聽吧,別當真。”丁鶴合上相冊,半眯起眼,笑著道,“人與人之間好像真的存在某種感應。昨天我好像夢見你了。”
“你夢到什麽了?”
“我夢見我住在很高的高樓上,就是打開窗戶全是雲的那種地方。你是我養的一隻貓——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你是一隻貓,但我確實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就是那隻貓,你的毛很長很厚,毛色就像那隻耳機上的一樣,我猜你是布偶吧。我們的生活很平靜,可是有一天,我睡醒就找不到你了,只看到窗子打開著。所以我覺得,你是跳出去了吧。”
“可是我們住的地方很高,你又一直生活在屋裡,都沒怎麽出過門,我怕你從窗戶上跳出去摔死,又怕你找不到東西吃餓著。附近的野貓也多,最喜歡欺負家貓了。我找了你很久,卻怎麽都找不到。等我回家的時候,我就醒了,發現我連貓都沒有。”
“可是人怎麽會和貓弄混?種族都不一樣。”他歎了聲氣,直直地望向鬱謹,“可我還是覺得你很熟悉。你也覺得,我有些眼熟,很像某個人嗎?”
鬱謹一下子有些繃不住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不是還正常,只知道一種冰冷海水般的恐懼逐漸淹沒了他。
不該是這樣的。
你應該就是他。
為什麽會這樣呢?本來他們還開開心心地在討論貓的終身大事,一眨眼丁鶴就不見了。
就算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現在的丁鶴總歸不是原來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