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謹沉默片刻:“你拿自己跟他們比?”
一句話突然引燃丁鶴心裡的煙花。
的確,他和那些人不一樣。只有面對著他的時候,鬱謹才這麽不設防。其他人,根本連靠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認知讓他很滿足。
但,還不夠。
就像乾渴的人遇到半杯水,必定對這半杯水萬分珍惜,但長期缺水的狀況使他變得異常貪婪。
他想要一滿杯水,溢出來的水,源源不斷的水。
他抓著面具的手撐在牆上,輕輕將唇印到鬱謹的唇上。
動作輕柔小心,像是在呵護易碎的瓷器。
鬱謹身體受限,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這種清新純情的吻明顯不是丁鶴的風格,很快他就感到一種尖銳冰冷的觸感抵著頸側。
“牙收起來。”
丁鶴拿牙尖尖在他皮膚上戳了戳,印出幾個小坑,戀戀不舍地把牙收了回去。
鬱謹忍不住想數落他:“你見過咬吸血鬼脖子的人類嗎?”
丁鶴搖搖頭:“但我不是人。”
他只是暫時混在裡面。
他覺得這個解釋很完美。
“他們追上來,你怎麽解釋?”
“解釋什麽?”丁鶴笑吟吟地撫摸著他頸側差點被刺破的皮膚,“解釋為什麽尊貴又強大的血族之王會被普通人類按在牆上任其擺布,看起來嬌柔軟弱毫無還手之力?”
人有的時候,有一種隱秘而陰暗的願望。
想將那些最高潔、最神聖、最不可侵犯的東西,拉到泥土裡,狠狠踐踏。
丁鶴要好一點,他不想踐踏。
但他依然希望把聖潔的月光拽到懷裡,蹂躪折騰,讓它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只能發出自己喜歡的聲音。
一道火焰猝不及防地從兩人相接觸的地方綻開。丁鶴指尖被燙了一下,條件反射地蜷縮一瞬,看似規矩,實則不情願地握成拳頭。
鬱謹臉色微沉:“我趕你出去,不是為了讓你造反的。”
“我回到這裡,也不是想和您做主仆的。”丁鶴毫不示弱,鋒芒畢露。
“我希望您不要直接參與到遊戲中。”他彬彬有禮地幫鬱謹把面具重新戴上,“如果您執意要這麽做,我可能會阻攔您。”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似乎是謝蹊和冉洛找出來了。丁鶴和他道了聲別,向那邊走去。
鬱謹不自覺地抬起手,想去撫摸自己的面具。
面具上還殘留著一些不屬於他的氣息。
他剛碰到面具,又像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飛快地彈開。
但他又忍不住再次觸碰。
面具下的皮膚似乎忍受不了密不透風的環境,壓抑出一片紅暈。
最後,他摘下面具,開始聯絡何櫻櫻:“有多余的面具嗎?”
何櫻櫻配合地沒有問理由,給他指了一下商場的地址。
“我記得,面具要是損壞,會自動生成新的呀。”何櫻櫻不懷好意地問,“您這面具換得有些勤。”
鬱謹:不,我就想要幾個換著戴,透氣。
商場應該曾有其他人來過,商品被翻得亂七八糟。
鬱謹站在一樓大廳,看著上面幾層懸在空中的橫幅。
商場很大,之前的人未必搜查完了。
可能還有人躲在暗處,觀察著他。
丁鶴說的話,他自然只是聽聽。
丁鶴對他總是有一種過度的保護欲望。現在已經是好的了,以前甚至在自己的世界設置了連環副本,企圖讓他在自己的世界“安全地成長”。
但他不能。如果他一直在丁鶴的庇護下,遲早有一天會失去獨立生活的能力。
他漫無目的地翻著成堆的面具。
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他之所以之前要把丁鶴趕走,不是因為流言裡的“喜新厭舊”。
是他發現這個世界的丁鶴,手伸得太長了。
故事是這樣的。前段時間,這個世界的他失去記憶,流落人間,所有事項都由丁鶴代為處理。
丁鶴為人親和,和人和鬼都能混得開,很快便樹立了威信,而他反而像是個符號。
丁鶴他能信得過。但這個分身,他還真不能確定。
哪怕是出於保護目的,控制仍舊是控制。
為了防止自己走了之後,劇情自然發展,他架空自己的分身,奪走實際控制權,鬱謹決定,把他趕走。
不是永久性的,只是暫時性的懲罰,順便收回下放的權力。身處那具身體裡的丁鶴,就只能委屈一下——似乎他也很喜歡這種角色扮演。
本來設計了幾重考驗,但其實遊戲開始時他就心軟了,準備這次遊戲結束,就把丁鶴撈回來。
畢竟一個人睡覺還是挺冷的。
不過看起來丁鶴反而樂在其中,甚至準備真的造反?
果然分身隨主,跟本體一個德行。
丁鶴,以及他那千千萬萬個分身,永遠都樂於掌控權力。
他挑了個不那麽花裡胡哨的面具,準備替換下臉上的面具。
手按在面具邊緣的時候,他突然抬眸看了一眼三樓。
一顆銀色的子彈,悄無聲息而又氣勢洶洶地破空而來,擊碎他手中的面具。
丁鶴說的沒錯,總有難纏的對手。
但,他並沒有丁鶴口中的那麽弱不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