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還請裡長立下文書,同我到縣衙裡備案,說明山上野獸橫行之象,與木刺陷阱的利害。否則,其他村的人到我們村山頭偷獵,死在裡頭,反而讓我們賀家村背上人命官司。”
裡長怎麽肯讓他得寸進尺,但幾個族老卻都覺這樣更為妥善。
他們親自看著裡長帶著銅羅幾步一喊,又重點關照了村中的孤寡人家,幾乎讓他走斷了腿喊破了喉嚨。
終於回到家中,又被盯著寫了文書蓋上印章。那幾個老不死還拿出賀家的族印在上面加了一個印章,驅遣他與賀林軒去了縣衙。
一路上那賀大郎竟還拿著那可怕的木刺,讓他心悸氣虛。
雖說到衙門立案之後,賀大郎就把木刺交給了縣衙,言明留存一根以便讓其他村村民知道木刺威力不是說說而已,回來路上他也不敢再對賀大郎擺威風。
這件事一過,裡長回到家中緩過神來,直氣的咬牙。
他心想,這一次非要讓賀大郎交上一倍稅不可!
不想沒兩天,山頭上就有畜生掉落陷阱,竟然是一頭三四百斤重的大野豬!
那長長的獠牙,看起來可怕極了,村子裡幾十個壯年聯手都未必能拿下。
而這樣一頭野豬,竟就這麽死在陷阱裡。
賀林軒特地扛在肩上,在村子裡橫行而過,野豬肚子上三個穿透的血洞一目了然!
村民們連熱鬧都不敢湊,紛紛回家再三交代絕對不要到那山頭上去。
連那野豬霸王都被扎了個對穿,死無葬身之地,他們豈不是死在上面都沒人知道?
而賣了野豬,賀林軒就在縣衙交足了秋稅,裡長想秋後算帳都沒法子。
村民們聽說他交了一家三口的秋稅,都有些驚疑。他們可是知道那野豬肉有半扇留在了李家,另外半扇也沒賣出好價錢。
直到有人聽見劉氏在家裡罵罵咧咧,才知道原來賀林軒從他家裡拿了兩吊子錢。
一時村裡有多了一樁談資,但也沒人在疑心他稅銀的來處。
李文武和張河夫夫將這一出從頭看到尾,回到家裡關上門,捂著嘴笑得直不起腰來。
高,弟婿這一手實在高!
第32章
掃清顧慮後, 賀林軒就放開手腳,開始籌備建房事宜。
這個時代缺少工具, 鐵器管制嚴格,家家戶戶的鐮刀砍刀都要在村裡登記。
而獵戶一般隻用木箭,箭頭帶鐵都要通過裡長縣衙審批,得到允許才行,否則就要被治罪。
所以在山上大興土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老獵戶有些手段, 偷藏了幾把鐵器,眼光也很不錯,草屋的選址就很有講究。
這裡雖不廣闊,但勝在地勢好。
整個宅地呈現杓狀, 背後的山壁盤踞著百年大樹, 扎根到地下早不能探知深淺。除非大地震,不然就算是連日暴雨都不怕泥石流。
而且地勢向下傾斜, 排水非常好。
賀林軒剛來的時候,在周邊走了一圈,還戲說就這地方這風水,選做王侯墓地都夠格了。
他也沒忙著動工, 而是將新房的草圖做了一番精修,與李文斌討論了幾回才定稿。
以前是拮據,他不敢大包大攬,現在有條件,怎麽也要把住的地方弄得像樣點。
李文斌聽他這麽說的時候還很驚訝,笑話他:“這樣還不像樣, 那別人家莫非都要住在豬圈裡了?”
後來看過精修版的圖紙,他再不說這話了。
賀林軒又在四周開辟出更多的宅基地,還抱著兒子一起參謀。
三歲的孩子再早慧也不懂這些,只是對阿父重點介紹的遊樂場大為向往,期待阿父能像編蹴鞠一樣,三兩下就把那滑梯、秋千、蹴鞠球場都變出來。
不過這事不僅是力氣活,還很耗時間,注定是急不來的。
在賀林軒沿著曲臨河所經的城鎮圈出幾個地方,打算調查各類建材的行情的時候,讓賀家村民惶恐度日的秋稅,終究還是來了。
而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稅銀,又漲了。
村民們聽了裡長宣布的事情,當下都要抹眼淚,當眾不敢罵官府,心裡早恨不得將他們祖宗十八代都捅上幾刀。
錢拿不出來,拖了又拖,裡長家的門檻都被踩爛了。
可裡長也是愁眉苦臉,對於他們的請求只是搖頭。
最後,眼看著再不往縣衙交錢,差爺就要親自到村中征收,賀家村的族老才開了宗祠,把村裡能說得上話的丁戶都叫過來開會。
二叔祖也是老煙槍,這段時間更沒命地抽煙絲,可把自己愁死了也沒想出個妥善辦法。
他輩分最大,也是他第一個說話:“去年年景欠佳,有舊糧存銀也早掏空了,今年收成更差,如何能拿出這麽多。三江啊,你也去了幾趟縣衙,可說了這些原委?果真不能通融嗎?”
賀三江,也就是裡長當下就是一搖頭。
“十裡八村都是這個情況,哪能不知道呢。”
他歎了一口氣,“各位叔伯也知道,上回我們幾個裡長一起到縣衙求情,有兩個言辭激烈些都被打了,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我還是賠著笑臉才免了這一災。”
說著,他看著眾人的臉色,狠抽了一口煙道:“縣令爺也說他是沒辦法。”
“他也不願意為難鄉裡,可朝廷連著三份詔令發下來,說北邊在打戰,不能讓將士們餓肚子,必須得征這些糧。不然,這仗打輸了,我們也就隔著兩個州府,那可就不是糧不糧食,稅錢不稅錢的事,腦袋都得掛在脖子上,逃命都沒地方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