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他人絕不會這麽想。
那些在生死遊戲裡摸爬滾打起來的玩家,他們的敏銳度絕對不可小覷。甚至早在最開始進入遊戲時,杜晴晴就已經發現了這次遊戲存在著一定的特殊性。
那如果他和嚴岑被人認為是這種“特殊性”的源頭呢。
許暮洲不必像大多數人一樣為了生死而拚盡全力,所以導致他的危機感並不像其他人那樣緊繃。許暮洲自己或許感覺不出來,但嚴岑冷眼看著,卻覺得這個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久而久之必定會被人看出破綻。
許暮洲後背忽然起了一層冷汗,這場遊戲給他上了一課——他不必防著面前的鬼,卻要小心背後的人。
“還有一點,我希望你明白。”嚴岑說:“你最好不要把現在的一切當做遊戲。”
許暮洲一愣。
“因為‘清理系統’所面對的所有任務目標,都是真實,或曾經真實的。我們到達適當的時間點,並加以解決問題。”嚴岑說:“你在思考的時候要清楚,這並不完全是一個生成世界,你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所以上課要待在教室裡,下課才能自由活動……這不是遊戲的預設置,而是真實世界中應有邏輯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面前的這座學校,還有外頭那位披頭散發還不忘維持學校秩序的敬業教師,以及未來或過去已經發生的所有事,都是真真切切曾經發生過的。
許暮洲先前有這種覺悟,但直到嚴岑在這種情況下攤開來講,許暮洲才心神一顫,終於從先前那種漫長的朦朧中清醒過來。
“打下課鈴多久了?”許暮洲忽然問。
“三分二十秒。”嚴岑說。
下一秒,許暮洲自己伸手拉開了那扇門,門外的其他玩家已經從另外一頭的走廊走了過來,杜晴晴的手電筒上蒙了一層外套,光從針織的縫隙裡透出來,將原本鋥亮的手電筒光攏成了一個只能照亮半米不到的夜燈。
許暮洲剛一出門,便正好迎面對上了剩下的幾個玩家。人都齊全,也沒見誰少胳膊少腿,杜晴晴拿著手電筒走在最前面,見許暮洲從教室中出來便停下了腳步,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站定不動了。
穿著校服的男孩子站在人群最後,他抬頭看了許暮洲一眼。他的眼鏡在唯一的光源下折出了一丁點細碎的光,他瞳孔顏色很深,看人的時候略微低下頭,從眼瞼上方盯著人瞅,平時不覺得怎麽,在這種情境下怎麽看怎麽瘮得慌。
他知道自己已經露出了太多的破綻——甚至在下課鈴響後,在教室裡耽擱的三分二十秒都顯得格外可疑。許暮洲實在猜不到這些玩家究竟是怎麽進行遊戲的,或者他們之間有什麽不成文的規定,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得混入其中,成為他們的一員。
許暮洲的手心驟然起了一層冷汗。
對面的玩家似乎對他有了防備,但又似乎沒有。但許暮洲向來不願意冒險,他的大腦飛速轉動著,試圖從他能理解的認知范圍內找到些能有的線索。
嚴岑從屋中走出來,他有意無意地站在許暮洲身邊,在黑暗中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恐懼,怨恨,嫉妒。
許暮洲忽然上前一步,他看也沒看站在前頭的杜晴晴,又伸手撥開了擋路的林向,指著她身後的中年男人大罵道:“我**大爺,遊戲才剛開始你就陰自己人!”
他手勁很大,一副氣壞了的模樣,林向被他差點推了個跟頭,踉蹌著扶著牆站穩了。
中年男人見他突然發難驚疑不定,他瞪大了眼睛指著許暮洲,你你你了半天,什麽都沒說出來。
“怎麽,害怕了?”許暮洲依舊氣勢洶洶,他衝著男人冷笑道:“你剛才把NPC往我這邊引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害怕呢,現在發現我沒死成,現在心虛了?”
許暮洲咄咄逼人,絲毫沒有給中年男人回話的機會,他不管不顧地往前逼近,看著就像是佔了天大的理。
站在光源外的嚴岑輕輕勾起了唇角。
不錯,很聰明,他想。
不管許暮洲再怎麽細致善於推理,他也不可能跟那些真正經歷過審判遊戲的玩家完全一樣,所以他選了一種新方法。
黑暗會剝奪人的視覺,令人失去獲取多數信息的能力,許暮洲先發製人,從“聽覺”上佔盡了先機。
當時危險發生的情況來得太快,但嚴岑還記得那中年男人確實是在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所以他才確認那些玩家或多或少是有著保命手段的。但沒想到,許暮洲只聽他說了一句,竟然也想到了這層。
危機意識中的本能並不能算作嚴格的記憶,是可以被篡改和自我懷疑的。許暮洲又上來劈頭蓋臉一頓亂罵,甚至罵得理直氣壯,罵得言辭鑿鑿。
所以嚴岑想,恐怕那中年男人自己也在犯嘀咕。
那中年男人消失的太過快速,所以導致他並不會看到大堂發生的後續情況。許暮洲挑他下手,或許也有這麽一層考量在。
很聰明,反應也很快,嚴岑想。雖然人是麻煩了一些,但似乎應該很實用。
中年男人確實被許暮洲罵蒙了,一時間竟也沒想到反駁的話。
杜晴晴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不動聲色地與林向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和起了稀泥。
“事情發生的太急了,又是天黑,興許是誤會呢。”杜晴晴說:“遊戲才剛開始,咱們這次本來人數就少,千萬別內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