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仔細回想了一下剩下的幾位玩家,雖然每個人看起來都或多或少有些不招人喜歡,但似乎其中並沒有什麽特別扎眼的存在。
“什麽味道?”許暮洲問。
“血的味道。”嚴岑深深吸了口煙,才輕描淡寫的說:“在審判系統中,所謂的‘高階玩家’,都是被審判系統判定無法離開的人。”
能被審判系統認定無法離開的玩家,已經不僅僅是“曾經有罪”這樣簡單的了。
雖然嚴岑最後也沒有告訴許暮洲,那位可怕的高階玩家究竟是誰,但許暮洲也默契的沒有詢問。
畢竟實習工作是一回事,被人手把手的幫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緩步台上的那隻巨大的立式掛鍾均勻地發出秒針走動的摩擦聲,擺鍾在一人高的木盒中來回晃動,立鍾似乎是太久沒有被保養過,離得老遠還能聽見軸承生鏽的摩擦聲。
這種暗流湧動的對峙十分短暫,許暮洲在心裡隻讀過了幾秒鍾,卻覺得已經十分漫長了。
“至於我要上二樓的原因,也很簡單。”許暮洲衝著他們旁邊的兩間教室揚了揚下巴:“你們沒注意課表嗎,這一間,包括走廊另一邊的幾間教室,下一節課無一例外都是自習課。”
杜晴晴頗為猶疑地看了他一眼,用手中的手電往屋中的黑板上掃了一下,發現確實如許暮洲所說,課表中的第三節 課並沒有具體的安排,只寫了自習兩個字。
“你們不信的話,也可以去對面走廊查證。”許暮洲這句話說得理直氣壯,說著還側身讓開道路,做了個請的手勢。
許暮洲一點不怕有人會去查證,他在第一節 課躲避孫茜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二年二班教室的課表,確信二年二班的第三節課確實是一堂自習。至於走廊對面的幾間教室,一路走來也已經被他手動改成了自習課。
嚴影帝這一招渾水摸魚十分好用,許暮洲現學現賣,也學了個**分。
至於剩下的二年一班課表是怎麽寫的,許暮洲並不在意,太過嚴謹就顯得刻意,嚴岑已經說過一遍的話,他不會犯這種傻。
“不用浪費時間了。”校服男孩盡可能放緩了聲調,顯得十足信任的模樣:“你可以直接說結論。”
“自習課就是一個隨機科目的搖獎台,我不確定在自習課上教室的安全性能否保證。”許暮洲說:“何況林向剛才也說發現了一張班主任的任職表……那誰知道NPC是哪個班的班主任,我也不想冒這個險。”
“說來說去,都是猜測。”中年男人之前被許暮洲罵得有些難堪,從方才起就一直沉默,直到現在才沒好氣地說:“猜測再怎麽像真的,也只是猜測。”
“我不是來征求你們的意見的,我只是通知你們。”許暮洲沒跟他一般見識,他扯了扯唇角,眼神環視過在場的人:“當然,你們可以繼續呆在一樓……我只是希望,你們的心思跟你們的膽子一樣單純,千萬不要添亂。”
他說後半句時微微咬住了後槽牙,唇角的笑意半收不收,像是挑釁,又像是警告。
實際上,許暮洲不得不承認,嚴岑看人的眼光相當毒辣,他並不經常給許暮洲建議,但他說過的每一個字都說到了點子上。
或許是性格使然,許暮洲明白自己實際上是一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就像在玩推理遊戲時,無論所找到的線索是否有用,他都要確定一絲一毫都沒有遺漏之後,才會進行遊戲的下一步操作。
“疏漏”對於許暮洲而言,是他大部分不安和焦慮的源泉。無論這種疏漏是否有意義,或者是否真的會對他造成影響,許暮洲都無法抗拒這種安全感缺失的本能。
這種習慣有好有壞——好的是他的細致幾乎無人能比,但壞也壞在,他會因此而喪失很大一部分自主權,甚至出現因線索雜亂而誤入歧途的情況。
而事實上,這種情況已經出現過一回了。
然而在許暮洲說他依然想嘗試帶著所有玩家一起去二樓時,嚴岑依舊對他的選擇表示了讚同。
“我沒有不同意的理由。”嚴岑咬著煙嘴,含糊道:“每一次選擇之前,左右兩條路所面臨的好壞比例都是百分之五十,所以選哪一條路都沒什麽差別。”
嚴岑說這句話時正在用草稿紙擦著T恤上的血,他斜叼著煙嘴,微微眯起眼睛,免得被上升的煙霧嗆出眼淚。
許暮洲發現他似乎有一些小潔癖,說話間已經毫不客氣地擦沒了兩本田字格。
“不過你想要把剩下的玩家控制在安全范圍內,就得做出加倍的努力來。”嚴岑擦了半天,出來的效果才勉強令他滿意,他將沾了血的紙隨意團了團,隔空扔進了教室角落的塑料桶裡。
“你要讓他們懷疑。”嚴影帝繼續說:“人是不可能沒有破綻的,沒有破綻的人無法取信於任何人。你太乾淨了,幾乎不可能瞞過高階玩家的眼睛,所以你才要主動露出破綻,讓他覺得你也不過如此。”
“但這樣無疑會令他更加肆無忌憚。”許暮洲有些不太讚同他的看法:“連你自己都說,高階玩家玩遊戲的方法跟普通人不同,我不可能永遠防著背後無緣無故捅來的一刀。
“所以你還要營造出一種你很強的假象。”嚴岑耐心地等他說完,才繼續說:“在這種沒有道德和法律的世界裡,真和假都不恐怖,只有半真半假才讓人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