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莉進門後第一眼也看到了許暮洲,她的眼神落在許暮洲手中的鋼筆上,隨著鋼筆敲擊桌面的動作上下移動了一個來回。
【噠——】
嚴岑反手關上門,在心裡跟著許暮洲敲擊桌面的聲音數著秒數。
許暮洲敲到第三下時,嚴岑忽然出聲:“紀曉莉。”
他的每一個字都恰好卡在許暮洲鋼筆接觸桌面的那一點上,紀曉莉下意識回過頭,眼神幾乎在瞬間就失去了焦距。
“我有問題要問你。”嚴岑說。
第57章 望鄉(十七)
許暮洲目瞪口呆地看著紀曉莉被嚴岑放倒,覺得好像看了一場黑科技。
“嚴哥……”許暮洲做賊一樣地衝著嚴岑用氣聲喊道:“哎,看我。”
嚴岑用腳勾過門邊一張滑輪椅,扶著紀曉莉的肩膀把她按在凳子上,然後直起身拍了拍手,轉過頭就看見小狐狸正趴在桌面上衝他招手。
嚴岑:“……”
許暮洲還欲蓋彌彰舉著一頁值班表掩住了臉,只露出半隻眼睛,仔細地在辦公室是環視一圈,確認沒有監控攝像頭後,才小心翼翼地瞥向紀曉莉。
“你做賊嗎?”嚴岑真情實感地發問。
“呸,你才做賊。”許暮洲不客氣地懟了一句,伸手指了指紀曉莉,問道:“你對她用道具了?”
“這是現實世界。”嚴岑抱著胳膊,滿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哪來的道具。”
“那她怎麽……”
“是催眠。”嚴岑說著轉回頭,彎腰查看了一下紀曉莉的情況,隨口說道:“我只是試試看,沒想到她的意志力還不如紀筠。”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許暮洲上學的時候,隔壁就是一座綜合類大學,他室友在大三那年看上了隔壁一個學心理學的學妹,於是拉著許暮洲去蹭了大半個學期的專業課。
最後妹子追到沒有,許暮洲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隔壁心理學的教授是個地中海的老頭,頭髮絲花白,講起課來又臭又長,聽不上十分鍾準能睡過去。
不過那大半年的旁聽課下來,許暮洲也不是一無所獲,還真讓他圍觀了兩次引導式催眠的現場。
手握國家級證書的專業心理學教授在實施催眠時尚且需要誘導和長時間重複的語言暗示,哪有嚴岑這樣三兩句話就把人放翻的。
“有你這麽試的嗎!”許暮洲無語地看著他:“你別欺負我讀書少,半吊子無故催眠普通人,萬一搞不好要造成精神損傷的。”
“是嗎?”嚴岑勾起一側唇角,輕笑道:“不過我不是半吊子。”
嚴岑說完,衝他做了個下壓安靜的手勢,許暮洲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是讓他停手,不要敲了。
他捏著鋼筆在手中打了個轉,原本要撞擊桌面的筆帽落入他的手掌中,辦公室頓時安靜了下來。
“紀曉莉。”嚴岑開口道。
斜靠在椅子上的紀曉莉微微皺眉,不安地挪動了一下。
“紀曉莉。”嚴岑又重複了一遍。
紀曉莉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嚴岑眼疾手快地撈過她從兜裡滑落的手機,重新塞回她的手中。紀曉莉的手指微微縮緊,像是握住了什麽令她安心的東西,從喉嚨裡悶悶地發出一聲“嗯”。
許暮洲所在的醫生辦公桌正好在紀曉莉的右前方,視線范圍被嚴岑擋了一大半。他舉著值班表探著腦袋往外瞅,一時間話也不敢說,生怕一個不好把紀曉莉吵醒,再把保安招來。
“你現在感覺非常放松。”嚴岑一邊說,一邊放輕了腳步走到門邊,緩慢地從屋內反鎖了房門。
“你心裡有許多秘密,這些秘密困擾著你。”嚴岑的聲音很輕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這些事讓你的人生變得壓抑,沉重,以至於讓你無力背負。”
拋開被催眠的人,從第三者圍觀的角度來看,嚴岑的斷句和語調都比平常要奇怪很多,許暮洲搓了搓胳膊,覺得聽起來渾身別扭,也不知道紀曉莉是怎麽被他控制的。
跟紀筠的催眠治療不一樣,嚴岑這次沒有必要去剖析紀曉莉的心理狀態,所以這個蒙古大夫連引導情景的耐心都沒有,他又重複了兩遍指令,在確認了紀曉莉進入深度催眠狀態後,就直接開始了他目的明確的提問。
“你認識紀念嗎。”嚴岑說。
他進入正題得這樣快,許暮洲頓時來了精神,從桌面上直起身子,探著頭試圖去看紀曉莉的表情。
紀曉莉的臉上浮現出一瞬間的茫然,沉默了片刻後,給出了一個令兩人都十分意外的答案:“……不認識。”
“什麽情況?”許暮洲壓低了聲音問道:“紀筠也是她媽也是,怎麽一個兩個的都不記得了?”
嚴岑也皺了皺眉,他示意許暮洲稍安勿躁,選了一個更加繁瑣的詢問方式。
“你有過小女兒嗎。”嚴岑問。
這次紀曉莉回答得很快:“有過。”
有過小女兒,但是不認識紀念?許暮洲簡直被這個亂七八糟的關系繞糊塗了,他靠回椅背上,從脖子上勾起那隻繡球花項墜。
剛才這隻繡球花發過燙,只是被意外情況打斷了,以致於一直沒來得及看上面的任務進度情況。
這次繡球花的反應比實習世界的要厲害很多,許暮洲本來以為任務進度能往前走一大截,卻沒想到只是下浮了一小點,連半數都沒夠上。許暮洲捏著那枚項墜摩挲了一下,用手指蹭了蹭上面的黑色粘液,可惜繡球花一點面子都不給,安安靜靜地紋絲不動,一點都沒有再動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