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個朝代是長長久久的。”許暮洲溫和地說:“歷史是個車輪,滾滾而來又滾滾而去,但是周而複始,總有相似。”
嚴岑頓了頓,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多了,於是說道:“……確實。”
許暮洲心念一動,語氣輕松地問:“你對這流程還挺熟悉的……怎麽,永無鄉還能給這麽Bug的可挑選身份嗎,搞得我也想試試了。”
嚴岑側頭對上他的目光,輕輕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後頸。
他慣會用這種小動作安撫人,許暮洲本來以為他不會回答了,誰知嚴岑還真的吃下了這口試探。
“曾經確實差點當過一次。”嚴岑笑道:“可惜陰差陽錯,沒過成這個癮。”
許暮洲微微一怔。
嚴岑向前的腳步自然地向旁邊偏了偏,伸手攏過了許暮洲的肩膀,不容拒絕地將他往懷裡帶了帶。
這個姿勢被他恰到好處地維持在了“親昵”和“勾肩搭背”的界限中間,嚴岑輕佻地用食指蹭了蹭許暮洲的下巴,輕聲道:“傷口疼,靠一會兒……嘖,不體貼。”
嚴岑的聲音冷冷淡淡,可許暮洲無端從裡面聽出了點抱怨的意思來。
——操,許暮洲當即卡機。頂天立地的男朋友突然撒了個嬌,這誰頂得住。
大抵是無所不能的男人偶爾撒個嬌的殺傷力格外大,許暮洲頭暈目眩,登時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直到許暮洲被嚴岑帶著在禦花園裡轉了三圈,才勉勉強強找回了理智。
長秋宮要到亥時才清場,去得早了毫無用處,於是嚴岑就帶著許暮洲在禦花園裡有一搭沒一搭地遛彎。
兩個人執行任務無疑比一個人更有趣,因為兩個人在一起勢必要進行溝通,在完成任務的同時,其實也構建了一個非常微小的社會群體網。
換言之,只要身邊還剩下一個人,人總會在溝通中找到交流的契機。
許暮洲看著嚴岑英俊的側臉,漫無邊際地想著要不回去之後跟鍾璐提提意見,以後永無鄉都改成搭檔製得了,這簡直是保障工作人員心理健康的重要渠道。
他昏君一樣地陪著嚴岑在宮裡轉了好幾個小時,嚴岑才看了看天色,終於帶著他往長秋宮走去了。
幸好這天氣裡還沒蚊子,不然他倆人在外面這麽晃蕩,全宮城的蚊子都能被他倆喂飽了。
許暮洲認路的能耐不錯,但也經不住來回繞,繞著繞著就忘了自己在哪,還是跟著嚴岑拐過了一條丁字口,才赫然發現他們竟然一直就在長秋宮不遠處打轉。
亥時已過,長秋宮的正殿重新安靜下來,大門外的門廊下一左一右睡著兩個小太監,棉被胡亂地鋪在地上,有些卷邊。
長長的燭火從門外蔓延進去,明亮非常,令月光都退避三舍。
嚴岑放開搭在許暮洲身上的手,面上輕松的表情微微斂起,先一步向正殿走去。
宋雪瑤的死因還有蹊蹺,但只要找到她是為何而死,那麽就可以確定這件事到底跟柳盈盈有沒有關系了。
繡球花給出的進度節點說明了這次任務跟那支骨笛有關,但誰也不能確定這支骨笛的具體作用——是要給孟晚晴下葬前留下全屍,還是說這支笛子就是給宋雪瑤伸冤的決定性證據,現在都不能確定,只能等獲取更多信息之後再一個個排除。
許暮洲跟在嚴岑身後一步遠的地方,他放輕了腳步,經過門外守夜的太監時也沒有驚動他們。
長秋宮的大門虛掩著,屋內燈影幢幢,嚴岑伸手推開門,卻發現門內除了宋雪晴的棺木之外,還另有其人正在等著他們。
第154章 長生天(二十四)
——是辛夷。
緊隨其後的許暮洲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在這裡等著他們。
辛夷懷中抱著宋雪瑤的兒子,小豆丁衣著精致,正坐在辛夷懷中,靠在她肩膀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辛夷站在宋雪瑤的棺木旁,似乎已經等了他們很久。
許暮洲反手帶上門,有些警惕看著辛夷,不太清楚她大半夜帶著孩子來這堵他們是什麽意思。
“大人。”辛夷見狀微微垂眼,說道:“恕我不便見禮。”
辛夷雖然只是個宮女,但她懷裡還抱著大皇子,當然不用對兩個臣子行禮。
嚴岑走到她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住腳,嗯了一聲,示意聽見了。
辛夷站在燭火中,她的眉目低垂,眼角有一抹紅豔的顏色,似乎是哭過了。許暮洲下午見她時,她說話間還鏗鏘有力底氣十足,現在不過短短大半日不見的功夫,人看著就憔悴了許多。
“今日這靈堂中無人,大人若是有話問我,盡可以問。在皇后娘娘面前,辛夷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辛夷的手輕輕拍著小皇子的後背,一邊安撫著他安睡,一邊低聲道:“而且今日出了這門,大人過問了什麽,辛夷都可以忘得一乾二淨。”
辛夷說話的時候全程沒有直視嚴岑和許暮洲,她恭順地垂著頭,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像是在示弱。
——她應該是確認過了,許暮洲想。
辛夷一定是去後面的柴房確定了宋雪瑤真的是被害的,才願意敞開心扉來回答他們的問題。
這對許暮洲而言是件好事,孟晚晴身邊的異族侍女語言不通,知道的也不會比辛夷更多。皇后娘娘身邊的心腹,這說出去就是個資料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