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他跟著跑了大半天的現場,技術科一下午都快把他的電話打爆了。許暮洲開著那輛小破吉普,帶著行動一組在申城來回繞了三個半圈,親力親為的從走訪跟到痕檢,忙活了一個白天,嗓子都快冒煙了。
他有氣無力的衝著嚴岑擺擺手,嚴岑會意的幫他倒了杯水,放在手邊。
“我們把嘉禾小區裡的十二個垃圾桶翻了個底兒朝天,連外頭半條街的垃圾桶也翻了,也沒找到疑似凶器的東西,應該是被凶手帶走了。”許暮洲說:“也有可能被他想辦法處理掉了。”
嚴岑點了點頭,非常“善解人意”地道:“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受害人社會關系簡單,銀行帳戶,往來資金什麽的我們都翻了個底朝天。”許暮洲啞著嗓子開口:“一切正常……但是死亡時間,應該在凌晨三點半之後。”
嚴岑微微一愣。
“這麽確定?”嚴岑問。
許暮洲從兜裡摸出手機,在相冊裡翻來找去,調出一張照片來。他將手機擱在桌上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推到嚴岑眼皮子底下。
照片上是一張後台拉出來的通話記錄單,上面清晰地顯示著,在凌晨三點二十五分時,許康接了個電話。
那是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是座機,通話時間顯示著三分二十六秒——也就是說,電話對方是跟許康有過交流的,並不是騷擾電話。
“熟人作案的話,電話是不是凶手打過來的?”嚴岑習慣性地問:“電話號碼查了嗎?”
“查了。”許暮洲說:“一杆子支八丈遠——你猜在哪?”
嚴岑誠實地做出了一個“洗耳恭聽”的疑惑表情。
“在申城另一頭。”許暮洲說:“開發區北邊。”
申城開發區面積很大,但開發進度至今為止隻完成了三分之一,大大小小五六個建築工地,只有一趟公交線路可供進出,比起申城的幾個老城區來說,簡直可以用“荒涼”兩個字來形容。
開發區北邊跟嘉禾小區所在的山源區正好在對角,哪怕是開車過來也得少說一個小時。如果那電話是凶手打來約見許康的,算起來時間倒是正好。
“我們找到了那隻座機,是開發區北邊一個建築工地附近的小賣部,可惜沒摸著凶手的尾巴。”許暮洲說:“那地兒別說監控攝像頭了,整個小賣部除了老板娘外,就只有條病歪歪的老狗看門。”
“哎喲,現在這個年月哪有人來用座機打電話呀。”彼時,那小賣部的老板娘從貨架上拿起一瓶可樂,一邊用布擦著上面的灰塵,一邊眯縫著眼睛衝許暮洲笑道:“最多也就是附近的建築工過來打打——但是昨晚上那人吧,看著就邪性。”
老板娘是申城本地人,說話自帶口音,一句話要加三四個語氣詞,許暮洲委屈地彎著身子在低矮的小賣部門簷底下躲雨,付了錢後接過可樂擰開灌了一口。
“怎麽個邪性法?”許暮洲隨口問。
“不像這附近的人,那小夥子穿得可周正了,像是個大老板,看著就很有錢。”老板娘說:“小夥子比你還高一點,大半夜的來借電話,借完沒有零錢給,直接給了一百塊錢整的,我說要找他錢,一轉身的功夫他就不見了——今早我還現巴巴看了一眼錢盒子呢,還好那錢還是錢。”
許暮洲沒心思陪她講鬼故事,開門見山地問:“您看清他長什麽樣了嗎?”
“哎喲,這可沒有。”老板娘說:“那小夥子帶著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
許暮洲想了想,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老板娘,問道:“跟這個人像不像?”
老板娘接過照片打量了半天,遺憾地將照片還給許暮洲,搖了搖頭:“看不太出來。”
“所以——”嚴岑聽完許暮洲的轉述,問道:“所以說,不是齊遠?”
“唔,不能確定。”許暮洲喝了口水,衝他擺擺手:“老板娘說遮得太嚴實,看不出來,也不能確定就不是。我們查了齊遠昨晚的行蹤,據他秘書所說,齊遠昨天加班到九點半,然後被司機送回家,到家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多,之後的行蹤就無法考證了。”
“但是那人來借電話的行為很可疑,老板娘也留了個心眼,聽了聽他講電話,聽到了一個很奇怪的開場白。”許暮洲說。
“什麽?”嚴岑問。
“他說——喂,我是黑桃A。”許暮洲說。
第171章 天黑請閉眼(九)
嘉禾小區外的公交站台離小區大門只有直線一百五十米。
一共有三路公交車要途徑這一站,除了去往西南邊郊區的888路之外,剩下兩趟公交車都是短途公交,終點站都隻設立在市中心。
138路公交車的晚班末班車在晚上八點半準時發車,到達嘉禾小區站正好是晚上八點五十分整。
因為路線冷門,天氣也不好,138路公交車上隻零星坐了幾個人,偌大的車廂空蕩蕩的,被後窗透進來的冷風吹得透心涼。
司機攏緊了領口,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車內的情況。
一趟車程走了大半,車內加上司機自己只剩下五個人,一對情侶連體嬰一樣地抱在一起,坐在倒數第二排說悄悄話,還有個看起來剛剛結束加班的男人正抱著公文包坐在後車廂第一排靠窗的座位上,腦袋抵在冰涼的玻璃上,隨著車身搖晃的頻率一點一點,看起來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