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路上不怎麽堵車,許暮洲抽空在半路等紅燈的時候把調查進度在他們那小群裡報備了一下,幾乎在五秒鍾之內收到了從四面八方來的好幾句“許哥辛苦了。”
許康的死狀太過慘烈,算是惡**件,整個刑偵二隊今晚都別想下班,也不缺許暮洲一個,他趁著紅燈倒計時的最後五秒鍾手速翻飛地回了一句“同志們辛苦了”,然後把手機往手扣裡一扔,順勢加了個檔。
嘉禾小區的保安很認臉,許暮洲的車早上來過一次就被他記住了,問都沒問一聲就抬了杆。
“我看過檢查報告了。”許暮洲一邊走一邊開口:“那副畫確實是用許康的血畫的,應該是凶手沒跑了——可惜在畫架上沒發現他的指紋。”
“他很小心。”嚴岑說:“不是也沒有查到他的腳印嗎。”
“還是有的——在洗手間門口提取到了一枚很淺的鞋印,因為沒有沾血,所以不太明顯。”許暮洲搖搖頭:“痕檢對比了一下,跟在電梯裡提取到的那半個泥水腳印相似度很高,並不是許康自己的,也跟齊遠的鞋印不匹配。”
“凶手去過許康的衛生間?”嚴岑問道:“不是說凶手進屋之後在客廳中就動手了嗎……他們還在屋裡做過交流?”
“我傾向於是事後。”許暮洲沉聲道:“那枚腳印一半在門裡,一半在門外。許康的洗手間裡,門邊就是洗手池。所以我猜,他可能是畫完了畫,然後去洗手的。”
凶手在深夜敲開了許康的房門——許康是個排斥社交的畫家,能成為他的熟人應該不是件簡單的事。或許凶手還是笑意盈盈的,非常禮貌地獲得了主人的準許才進入他的家門。
許康應該也沒有想到,他親手放進來的不是友人,而是一尊殺神。凶手貓捉老鼠一樣地戲耍了他半天,最後才大發慈悲地給了他一個痛快,然後戳碎他的內髒,用什麽東西接住他的血,悠閑地在許康自己賴以為生的工具上畫下了自己犯罪的標簽。
然後凶手做完這一切,優哉遊哉地走進洗手間,將手上的血汙洗淨,又仔細地擦乾。
許暮洲皺了皺眉,感覺到一種本能的不適。
——這凶手的殺人流程是不是有點太過自然了。
殺人可不是殺雞殺豬,正常人受道德教育和法律認知約束,在殺人時會本能地感受到恐懼。能做得這麽乾脆利落又冷靜,要麽是不是第一次殺生的生手,要麽心理素質極其強勁。
“你會抓到他的。”嚴岑按下電梯鍵,說道:“犯罪者都會被繩之以法。”
“那當然。”許暮洲回過神,應道:“……肯定會的。”
2401還保持著他們早上離開的模樣,許暮洲帶上手套,拍開門邊的客廳燈。
許康這個客廳燈的亮度幾近於無,昏暗得比小夜燈好不了哪去,許暮洲抬起頭看了看,才發現吊頂燈中的九個燈泡已經熄滅了六個,只剩下三個可憐巴巴的小燈泡在苟延殘喘。
許暮洲歎了口氣,又將其關上了。
許康這屋裡殘留的血跡說難聽了堪比屠宰現場,魯米諾反應效果極其壯觀,許暮洲都覺得快被那藍白色的熒光晃瞎了。
相比於白天,在這種漆黑的夜晚中溶劑反應的熒光會更加明顯,許暮洲點開手機中保存的圖片,將白天拍攝的齊遠的鞋印跟地上的腳印比對著。
齊遠的腳印不止一處——從這熒光痕跡來看,他不但進入了2401的房間,還去臥室轉了一圈,發現屍體的臥室和洗手間內都有他存留的腳印痕跡。
許暮洲打開廁所燈,白慘慘的光驟然亮起,地面上的藍色熒光頓時消失不見了。
廁所地面上的瓷磚乾乾淨淨,連瓷磚縫裡都沒有血跡存在。
“他確實進來過。”許暮洲半蹲在廁所角落,用兩根手指捏著濕噠噠的老式拖布翻找了一下,不出意外地在最裡層找到了血液痕跡。
“齊遠不小心踩到了血跡,然後自己打掃了痕跡。”許暮洲回過頭,看向門邊的嚴岑,問道:“還有溶劑嗎?”
嚴岑就知道他會有這麽一問,早準備好了,許暮洲道了聲謝,捏著那拖布柄將其放倒,上上下下噴了一圈,等著溶劑反應。
只是很可惜,拖布上除了擦拭地板的布料之外,手柄上沒有任何沾血的指紋留下。
許暮洲站起身,從兜裡掏出證物袋和一卷膠帶,繞著圈在拖布手柄上粘了幾圈,然後將膠帶紙塞進證物袋裡。
痕檢在玄關處提取到的腳印隻沾了些灰塵,應該是齊遠剛進門時沾到的,沒有被一並處理掉。只是因為那枚鞋印不能確認遺留時間,所以不能算作有效證據。但現在有了這些沾了血跡的就不一樣了,許暮洲摘掉手套往外走,一邊調出張悅的電話號碼打過去,一邊擺手示意嚴岑可以出去了。
嚴岑收拾好東西,先一步出去等他。
許暮洲歪著腦袋夾著手機,一邊重新拉上封條,一邊客客氣氣地在電話裡吩咐張悅請齊總來“配合調查”一下。
還不等他講完電話,2401對面的房門忽然打開了,一條碩大的白色薩摩耶從2403的房間裡飛速竄了出來,脖子上的狗繩迎風飛揚,自由自在。
這一層一共三戶,走廊就這麽窄,那薩摩耶足有一米高,一個起步正撞在嚴岑腿上,把自己撞得七葷八素。
“哎喲,真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緊隨其後跟出來一個年輕男生,手忙腳亂地薅住了狗脖子上的項圈,把狗扯了回來,連連抱歉:“撞壞你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