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馬車的規格當然不如貴族的馬車,窄小的馬車門需要使勁彎腰才能擠進去,一不留神還會碰掉自己的禮帽。
許暮洲踩在腳蹬上,正想探身進去,一低頭的功夫,眼神卻落在了胸前那朵玫瑰上。
這朵花生機勃勃,綻放得仿若一朵藝術品,約莫得是那片玫瑰田最好看的一朵。
——凱瑟琳之前說,想要這些玫瑰花來裝點今天的宴會和城堡,但嚴岑現在把最好看的一朵花別在了他的胸口。
許暮洲頓在原地,下意識回頭去看嚴岑的方向。
嚴岑還端坐在原地,目送著他的動作遠去,見許暮洲回頭,還懶洋洋地衝他擺了擺手。
許暮洲:“……”
燈火通明的城堡落在嚴岑身後,濃重的夜色裹挾著他,紅豔的火光和深藍的墨色像是鋪灑在紙上的一副油畫,勾勒出嚴岑的影子,和他剝離開“羅貝爾”身份後,臉上那種漫不經心的笑意。
不知為何,許暮洲在這一瞬間忽然想起了很多跟此情此景沒什麽關系的場面。
比如他腳上這雙合適的鹿皮靴,也比如那天在昏暗的地牢中,嚴岑額角落下的一滴冷汗……還有一直以來,嚴岑看著他的眼神。
“怎麽?”宋妍見他遲遲沒有動作,不解地問:“不上車?”
許暮洲如夢初醒,他腳下用力,從車蹬上跳了下來,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嚴岑走去。
還不等嚴岑出口詢問,許暮洲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嚴哥。”
許暮洲彎下腰,雙手支著嚴岑的輪椅扶手,拉近了和他之間的距離。
嚴岑挑了挑眉。
許暮洲的心跳聲如擂鼓,跳得很快。
“嚴哥。”
嚴岑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這是許暮洲緊張時候的表現。
“你是不是喜歡我。”許暮洲問。
嚴岑隻短暫地愣了半秒鍾,面上的笑意就擴散開來。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心情,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他很少笑得這樣真誠又開懷,許暮洲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緊張地捏緊了他的輪椅扶手。
嚴岑望著他眼中的自己,笑著伸手握住了他的後頸,將許暮洲進一步拉近了。
下一秒,有微涼的什麽落在了許暮洲的額頭上,觸感非常輕柔——是嚴岑蜻蜓點水的一吻。
“等這次回到永無鄉,我告訴你答案。”嚴岑說。
第102章 靜夜(三十)
雖然甜美的答案是一種享受,但是等待的過程同樣值得期待,不必急在一時。
許暮洲帶著羅貝爾莊園裡最美的玫瑰和一個吻登上了馬車,臨關門時轉頭看了嚴岑一眼,衝他笑了笑。
——永無鄉見,他用口型說。
嚴岑顯然看見了這個,他衝著許暮洲微微頷首,目送著他登上馬車。
馬夫揮動了馬鞭,柔韌的鞭子在半空中發出破風聲,疲累的駿馬不情不願地邁動步子,帶著身下的馬車緩緩行進起來。
許暮洲和宋妍相對而坐,宋妍給他留了個正對莊園的倒位,許暮洲從窗戶看出去,發現嚴岑依舊坐在莊園門口。
“回神。”宋妍打趣道:“怎麽,覺得這個任務世界沒過夠?”
“也不是。”許暮洲不太確定宋妍看沒看到他跟嚴岑那別樣的“告別”,不自在地用食指撓了撓臉:“我只是在想,我們會被馬車載到哪裡去。”
“大概是每個世界都隻局限於一個區域內,以至於讓我覺得這依然像是個預設良好的大型遊戲場景。”許暮洲說:“我大概能理解那些工作人員的感覺了,約莫就是……沒什麽真實感。”
“覺得工作枯燥了嗎?”宋妍笑著問:“想不想盡快回到原世界?”
“……不。”許暮洲抿了抿唇,他的心跳還沒有完全平複,每一次不平穩的跳動中都摻雜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這種感覺有些沉重,可並不讓人覺得負擔。
“其實這裡也挺好的。”許暮洲也不太明白自己想要說什麽,只能直白地描述當下的體驗:“如果從工作的角度來講……比起我生活的世界來說,這裡沒有生存壓力,也沒有社交壓力。工作……也算有趣吧,總體來說不算待的很煎熬。”
“也是,還好你有同伴。”宋妍意有所指:“這已經比絕大多數人幸運很多了。”
許暮洲沒有說話,他抿著唇笑了笑,默認了這個說法。
馬車的速度不慢,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城堡的燈火遙遙遠去,在夜色中連成了一片。
繡球花的進度條只有薄薄的一點,但就是這一點異常堅定,隨著馬車晃來晃去,但一直沒有徹底消失。
許暮洲解下那枚繡球花握在掌心,等待著任務結束的倒計時。
馬車逐漸離開了羅貝爾莊園門口的路燈領域,路況變得難以辨別,車輪不小心壓過一塊尖銳的石子,車身頓時一歪,原本放在內側車門旁邊的行李箱被重力帶著往旁邊晃了晃,倒了下來。
許暮洲彎腰去扶,卻發現在行李箱的側面接縫處,正卡著一張精致的紙片,應該是被什麽人塞進去的。
他奇怪地拉開鎖扣,將那張卡片從行李箱中取了出來。
“這什麽?”宋妍問。
“不知道呢。”許暮洲也滿腹疑慮,他拆開卡片上系好的綢帶,將折好的卡面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