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兩個小太監被嚴岑身上的氣勢嚇了一跳,互相對視一眼,便不再堅持,收拾了東西離開了。
許暮洲四下看了看,從那一摞軟墊中抽了一張扔在椅子上,大咧咧地往上一坐,又從茶盤中取了隻新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漱口,將方才殘留在口中的米糕衝了下去。
“你這麽明目張膽地把人支出去,沒問題嗎?”許暮洲擱下茶杯,說道:“這可是古代,這倆小太監又不知道是誰手下的人,萬一回去把你這事兒一說,你小心落一個目中無人,別有用心。”
“沒事。”嚴岑不在意地說:“論信任來說,十個枕頭風也比不上一個嚴懷山。”
許暮洲:“……”
“這話聽著有點奇怪。”許暮洲實事求是地說:“好像嚴懷山跟衛文軒有點啥事一樣。”
嚴岑:“……”
嚴岑歎了口氣,邁步繞過供台,一邊往棺木旁走,一邊解釋道:“嚴懷山這種人,都是跟家族關系不好的庶子,靠著給皇帝做刀來往上爬。這種人除了皇帝本人外無法依附任何人,是鐵板釘釘的皇帝心腹,當然受倚重。”
果然是嚴岑的風格,挑選的身份都不怎麽顯赫,卻又十分實用。
許暮洲只是隨口一說,並未往心裡去。他又喝了杯茶解渴,才背著手,慢悠悠地往嚴岑身邊走去。
嚴岑沒回頭,聽見他的腳步越來越近,以為他是在意鬧鬼的事,於是頭也不回地安撫了一句:“這次的任務對象又是亡者,怕不怕?”
許暮洲原本在查看宋雪瑤棺木前的祭文,聞言隨口回道:“我快習慣了,永無鄉一向如此,你什麽時候突然告訴我任務對象是人才讓人害怕呢。”
嚴岑低低地笑了一聲,知道他是被秦薇弄得心有余悸了。他見許暮洲尚且神態自如,於是也不再擔心,便將注意力都轉到了面前的棺木身上。
夜已深,屋中的香燭沒了小太監實時看護,很快就滅了幾根。
許暮洲正想拿著蠟燭去續火,卻被嚴岑阻止了。
“不用管。”嚴岑說:“門邊有縫隙,燭火容易滅,點了也是白點。”
他說著走近一步,端詳了一會兒面前的棺木,竟然伸手拽住了蓋棺的明黃布料,看起來竟然想將其掀開。
“嚴哥。”許暮洲一愣,緊走幾步走過來:“你這是怎麽了?”
在許暮洲眼裡,死者為大,既然宋雪瑤已經成了任務對象,再折騰人家的靈堂有點過分。
但嚴岑顯然誤解了什麽,他手一頓,說道:“沒事,你別過來看就行了。”
“……我不是害怕。”許暮洲說著走到嚴岑身邊,嚴岑不是無緣無故會做無用功的人,他看了看嚴岑的表情,猜測道:“你覺得她身上有線索?”
“嗯。”嚴岑點點頭,見他確實面色如常,不似逞強,便將手上的布料整個從棺木上掀了下去,露出了底下宋雪瑤的屍身。
許暮洲說得是實話,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他在永無鄉待了這麽久,已經快對生死免疫了。
宋雪瑤的長相很符合許暮洲對大家閨秀的想象,她的眉眼並不豔麗,反而十分溫和秀麗,是個氣質大於長相的女人。總體來說,是個很“母儀天下”的長相。
她的屍身並不猙獰,連基本的灰敗之氣都沒有。她面色紅潤,微闔雙目,身著華麗的宮裝,面上畫著精美的妝容,頭上的朱釵發飾服帖地依靠在軟枕上,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已死之人,反倒像是睡過去了一樣。
許暮洲打量了片刻,也發現了些不對。
“宋雪瑤死了幾天了?”許暮洲問。
“最多不過兩三天。”嚴岑說。
“那也不對啊。”許暮洲看著宋雪瑤的臉,皺眉道:“人死之後幾個小時之內就會出現屍斑,而且時間越長,屍體就會與常人差異越大。宋雪瑤都在這停了這麽久,怎麽還是一副睡美人的模樣。”
嚴岑沒有回答,他打量了一番宋雪瑤,然後伸出手探進棺木,用兩指順著宋雪瑤脖頸往下按壓。宋雪瑤的衣服太厚,嚴岑皺著眉,一寸一寸摸索得很仔細,直按到心口處才收回手。
許暮洲靠在棺木上,見狀奇道:“你還會驗屍?”
“活得久了,什麽都會一點。”嚴岑說。
他說著,又不客氣地伸手掰開宋雪瑤的下巴,將她口中含著的**取了出來。
嚴岑也不忌諱,彎腰探身進去仔細端詳著。
宋雪瑤身上沒有屍腐氣息,嚴岑這麽一來,反倒從她口中溢出一點甜的膩人的奇特香氣,連一旁的許暮洲都聞見了。
這香味香得太過了,跟普通的脂粉香氣和棺木中用來遮掩氣味的草木熏香都不同,聞起來就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
許暮洲捂住口鼻,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
嚴岑倒不甚在意,他像是得到了答案,將**塞回宋雪瑤口中,替她合上了嘴。
“人不會無緣無故死去。”嚴岑說:“宋雪瑤身體很健康,沒有經年沉屙,也沒有心疾,暴斃的可能性很小。”
嚴岑這麽一說,許暮洲就明白了。猝死無非兩種,要麽是心臟病,要麽是腦出血,但這兩種病死去之後都不怎麽好看,不會像宋雪瑤這樣安詳。
他捂著口鼻探身看了看,見宋雪瑤唇色沒有發紫的跡象,心中也有了猜測。
“你懷疑她中毒?”許暮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