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紅桃六。
相比起許康臥室中那副視覺衝擊很大的大幅掛畫和傅思涵的那隻鑰匙扣之外,這張撲克牌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它作為一張普普通通的撲克牌,就那麽隨意地出現在了凶案現場,甚至出現得“理所應當”。
“在哪發現的?”沈雙問。
“根本不用發現,就捏在賀北北的屍體手裡。”許暮洲說。
賀北北住的宿舍區是一處市中心未被二次規劃的老式小區,他們單位在小區裡租了十幾所不相鄰的房子重做宿舍。賀北北分到的這間離大部分同事住的東側有點冤,正好在西側樓倒數第二棟,平時並不跟人往來。
許暮洲在外面敲了三分鍾的門就沒了耐心,打電話叫了離得最近的同事,確定了沒有任何同事或領導擁有備用鑰匙之後,就直接放棄了叫開門的想法。
在未確定賀北北確實有犯罪嫌疑和人身危險之前,他們沒有權限暴力破門,於是就近找了個鎖匠,花了五分鍾的時間撬開了這把鎖。
——然後老鎖匠差點嚇昏過去。
賀北北離門邊只有三十公分,她趴在地上,一隻手死死地按著地板,似乎是想要撐起身子,另一隻手伸向門的方向,眼睛瞪得大大的。因為屋內的氣溫實在太冷了,以至於賀北北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泛著發紫的青色。
最主要的是,賀北北整個喉嚨都被割開了,血不要錢一樣地順著那個破口向外流,她大半個身子泡在血裡,身後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那血痕橫穿整個客廳,看起來異常壯烈——她從客廳另一頭努力地爬到了門邊,在離生機近在咫尺的最後一步死去了。
“紅桃?”沈雙捏著那隻證物袋舉到自己眼前,皺了皺眉,說道:“這次怎麽換花色了?”
“在車上的時候我就想說這件事。”許暮洲咬著煙嘴,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許康是方片四,傅思涵是方片七,這兩個數字之間沒有聯系,要說是規律也有點牽強。所以我那時候一直在想,這個東西會不會不是編號,而是代號。”
沈雙微微一怔。
這兩張新的撲克牌幾乎同時出現,前後腳不過兩個小時,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思考這幾張撲克牌的含義,許暮洲就已經先一步有了猜測。
“如果是普通的連環殺手,那在殺人的時候不會采用無意義的隨即數字作為編號。”許暮洲說:“殺害許康的凶手心理素質極強,作案冷靜,條理分明,對待受害者有種對待‘獵物’的戲謔感。這種人如果因為某種原因犯下這種連環殺人的大案,那麽無論他是以何種標準來挑選受害者的,他都不會把自己的‘成果’弄得亂七八糟——因為這不‘標準’。”
“標準?”沈雙說。
“那副出現在許康臥室中的方片四,至今我們都沒在現場找到作畫的用具,能把那東西畫的那麽標準,要麽說明他有特製的繪畫工具,要麽說明他是個極其在意標準和規則的人——畢竟撲克牌的大小和比例是有標準的。”許暮洲說:“從心理側寫的角度來看,他應該是個對場面極有規劃的人,不會把自己要做的事弄得亂成一團。”
“所以我更加偏向於撲克牌是某種代號——賀北北的牌也證明了這個。”許暮洲說:“許康也好,傅思涵也好,據目前我們所知的情況來看,他們都是毫無所知的情況下被殺害的。雖然我暫時不能確定賀北北是不是殺害傅思涵的凶手,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的兩名受害者都是主動與對方交流的。許康親手給凶手開了門,而傅思涵也是自願去見了賀北北。”
“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系,撲克牌或許代表著某種意義,也或許乾脆就是代表他們的身份。在追查許康凶手的時候,那凶手曾經說過他是黑桃A,所以這就說明這種溝通方式應該是他們之間獨有的——而且或許不只有這幾張牌。凶手自保家門是黑桃,許康和傅思涵都是方片,現在死去的賀北北代表了紅桃。”許暮洲說:“而不同花色之間實際上是有區別的。”
他的腦子就像一個高速運轉的CPU,在有限的線索中無限地提煉出各種可能性,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挑選出其中帶有悖論的可能性予以剔除,找出其中最為接近實際情況的可能。
沈雙不由得咂舌,覺得他都快聽見許暮洲腦子裡齒輪轉動的聲音了。
“你是說,在包括三位死者在內的那個‘小團體’中,牌面的花色代表著不同的人?”沈雙說:“黑花色是凶手,紅花色是受害者?這太魔幻了吧。”
“不止。”許暮洲說:“賀北北在找傅思涵之前,還去過許康家。我懷疑方片代表的是毫無所知的受害者,但紅桃代表著知情者……”
許暮洲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許暮洲暫且打住話頭,將煙頭掐滅在窗戶上的易拉罐煙灰盒內,回過頭看了看。
打開的房門內,痕檢有條不紊地在忙著,臨時被抓來加班的法醫跪在屍體旁邊跪著的塑料布上,正在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拾起落在地上的什麽東西。
——看起來沒什麽異常的樣子。
“對了。”許暮洲轉回頭,問道:“我讓你查的事兒查的怎麽樣了?”
“哦,說起這個,當時結果出來我正想給你打電話,你這邊就先來電話說賀北北出事了,我沒來得及跟你說。”沈雙正色道:“許哥,你猜的沒錯,傅思涵真的有資助者,包括許康和賀北北,全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