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獨居,自由職業,應該是個畫畫的,出不出名的暫時還不知道。”沈雙語速很快:“這房子是租的,房主出國了,暫時隻聯系上了中介。死者的生活交際圈和社交關系都已經去查了,一會兒應該能有結果。兩部電梯裡的監控壞了一個,另一個已經去物業調了……不過這種老小區,難。”
“屍體呢,送走沒。”許暮洲問。
“還沒。”沈雙的表情有些為難:“這個屍體有點特殊,得等法醫來看過才能送回去。”
“在哪呢?”許暮洲問。
“臥室。”沈雙說著往裡面指了指,走在前面許暮洲引著方向,說道:“這邊來。”
租房的客廳面積不大,但一片狼藉,滿地都是破碎的畫框和血跡,技偵的警員小心翼翼地取著證,許暮洲踮著腳,艱難地尋找著乾淨的落腳點往裡走。
臥室在這棟房子的最裡面,房門大開著,許暮洲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了裡頭的“屍體”。
——或者說,“一團碎肉”要更貼切點。
第165章 天黑請閉眼(三)
臥室內的那副“骨架”跪坐在地板上,身體後仰靠著床沿,上半身仰在床上,身上掛著稀疏的碎肉。
這句男屍目測身高一米七左右,頭部和四肢的肌肉組織完好無損,正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但胸口的肌肉被全部剖開,傷口凌亂猙獰,外翻的皮肉大敞著,露出裡面黑洞一樣的軀殼,他軀幹部位的皮肉被整個劃開戳爛,碎肉堪堪掛在骨架上垂落在地板上。
許暮洲站在臥室門口,都能透過那傷口看見裡頭白花花的脊椎骨。
許暮洲皺了皺眉,明白了沈雙嘴裡那句“得等法醫”是什麽意思——這具屍體被人開膛破肚地放在這,究竟是“完好”的,還是殘缺的,恐怕這一眼也很難斷定。
屍體的形態會直接影響到立案情況,許暮洲沒有貿然進入臥室,而是站在門口環顧了一圈。
“法醫呢。”許暮洲隨口問:“什麽時候來。”
“在路上了。”沈雙說:“但是外面雨太大了,先到市局再折過來,可能有點堵。”
許暮洲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
臥室的面積一半,約莫只有客廳的一半大小,進門左手邊靠近牆角的位置放置著一張單人床,尺寸跟學生宿舍那種差不了多少,屍體倚在床邊,滿地都是血。
正對著臥室門的窗戶被黑色的雙層窗簾擋得死死的,屋內一絲光都投不進來,顯得異常壓抑,只有床尾昏黃的夜燈還在發著光,大約是前夜忘記關了。
臥室裡跟客廳一樣,有幾幅被撞倒的畫作,畫架旁的油彩罐打翻在地,裡面的暗黃色顏料流了出來,跟地上的部分血跡混合在一起,乾涸成一道醜陋的凸狀痕跡。
——看起來就像一道疤痕。
只有靠近窗邊角落的一副畫架因為位置原因幸免於難,那副畫架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白布,看不清底下是什麽東西。
許暮洲心裡大概有了數,他回頭問了一聲,確定技偵在這屋已經取證完畢之後,帶上了塑膠手套,準備進去看看情況。
然而還不等他邁步進門,沈雙就從他身後去而複返,手裡拿著一本巴掌大的記事本。
“許哥,死者身份確定了。”沈雙招呼他:“死者叫許康,本地人,今年二十八歲,自由職業……嗯,應該是個畫家。獨居,很少出門,看起來為人應該有點孤僻,怕人。物業那邊對他還有印象,有幾個物業大媽說,之前夏天的時候經常接到有人投訴,說他門口的外賣盒子堆了好幾個都不扔,影響樓道衛生,物業來敲了幾次門說明情況,家裡明明有動靜,但就是沒人開門。”
“可能有一定的社交障礙。”許暮洲說。
其實也看得出來,這房子裡有窗的地方都被窗簾擋得死死的,一屋子顏料味道,許暮洲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搞藝術的都要特立獨行,跟正常人不太一樣,反正這屋子裡到處都充滿著一股“藝術家風格”的陰鬱氣息。
“聯系死者家屬沒?”許暮洲說。
“還沒。”沈雙合上本子:“就是這件事有點難辦……許康沒有家屬。”
“什麽意思?”許暮洲側身問道:“家裡老人都過世了?”
“戶籍那邊查了他的身份信息,是臨市孤兒院的孩子。”沈雙說:“沒爹沒媽,二十年前孤兒院倒閉,被安排轉來申城的。”
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等於社交圈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許暮洲皺著眉,覺得這事兒可能有點麻煩。
“知道了。”許暮洲說。
他彎腰在鞋上套好了鞋套,緊了緊手上的塑膠手套,走進了臥室。
地面上的血跡量太大了,還有部分沒有完全乾透,許暮洲盡可能繞開了血液最密集的區域,走到了屍體旁邊。
許康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更老一些,他胡子拉碴,頭髮雜亂,整個人蓬頭垢面,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收拾過自己了。
——以後也沒機會收拾了。
許暮洲在他身旁半跪下來,伸手翻看了一下他的傷口。
許康的傷口太過猙獰,凶手也不知道使得多大力,連肋骨都弄斷好幾根,裡面的髒器也被攪亂得一塌糊塗,一碰就往外滲血水。
他後仰的這個姿勢讓他整個人面前空門大露,也不知道是被凶手刻意擺成這樣的還是就死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