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嚴岑從欄杆縫隙伸出手去,捏了捏許暮洲的臉,笑道:“你嚇傻了?”
“不是——”許暮洲愣愣地看著他:“你怎麽來了?外面過了多久?”
“過了沒多久,也就幾個小時。”宋妍插話道:“你嚴哥找你找得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了,火急火燎地就下來了……看見沒,醫療奇跡。所以由此可見,黑魔法在某種情況下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愛情使人康復嘛。”
嚴岑:“……”
要不是羅貝爾這雙腿實在不好用,他現在八成已經抬腳踹過去了。
宋妍這口氣憋了兩天,終於一口氣撒了回去,心情頓時大好,三下兩下將那隻鎖頭撬開扔在地上,又扯開了上頭的鐵鏈,衝著嚴岑做了個手勢。
直到嚴岑走進地牢,許暮洲才如夢方醒,他正想去扶嚴岑,對方已經先膝蓋一軟,順著他的力道單膝跪在了地上。
“你說你——”許暮洲趕緊心疼地摸摸他的腿:“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個死心眼,都找到我了,還自己過來幹什麽?”
嚴岑笑了笑:“來接你。”
第99章 靜夜(二十七)
嚴岑最終沒有將地牢裡的其他少女一起帶走,只是給她們留下了額外的光源和兩件外套。
許暮洲沒有多問,宋妍說嚴岑已經找到了推動進度條的任務關鍵,那就說明嚴岑心裡有數,留下這些少女,或許也是為了最後完成任務。
至於克林侍衛長怎麽處置,許暮洲也沒有再問。
他像是個被從蠻夷山洞裡拯救出的小王子,萬事不操心地回到他的城堡之中。被人洗刷乾淨之後塞進了柔軟的被子裡,還獲得了睡前的半杯熱牛奶。
溫暖的臥室跟地牢比起來像個天堂,許暮洲陷在柔軟的被子裡,腹胃被熱牛奶的溫度恰到好處地安撫著,一栽在枕頭上就昏昏欲睡起來。
“嚴哥……”許暮洲迷迷糊糊地問:“宋妍姐呢?”
“去善後了。”嚴岑說:“要在天亮之前把二樓恢復原狀。”
“哦……”許暮洲反應慢半拍地答應一聲,想了想,又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那的?”
“宋妍發現了城堡建築規格對稱的漏洞,在羅貝爾的步道對面找到了新的隱蔽空間。”嚴岑耐心地解釋:“其實我們下去之前也沒什麽把握,只是先找找試試。”
許暮洲困得眼皮打架,看起來卻並不打算這麽睡過去,他往被子裡又縮了縮,問道:“那要是沒找見我怎麽辦?”
“手動結束這個任務。”嚴岑說:“你的生命安全高於任務本身。”
“……沒到月圓之夜,克林也不會把供養品怎麽樣的。”許暮洲小聲說。
“這是有概率的。”嚴岑平靜地說:“我不想冒險。”
許暮洲還想說什麽,嚴岑先歎了口氣,伸手過來蓋住了他的眼睛。
“睡覺。”嚴岑說:“有什麽事,或者想問什麽都明天睡醒再說。”
許暮洲眨了眨眼睛。
他眼前驟然暗了下來,卻並不驚慌。這隻手救過他也抱過他,還替他穿過鞋子。對方右手掌心中有幾塊薄繭,每次捂著他眼睛的時候,都能正好壓在了他的眼尾處。
直到這時,許暮洲才發現,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很熟悉這隻手的觸感了。
眨眼時,許暮洲還能感受到睫毛掃過對方掌心的微弱阻力。
許暮洲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困了,他的意識朦朧不清,所有的感官印象裡,一時間只剩下了這隻手。
他忽然想起他進入永無鄉之後的第一個任務,當時在柳絮飛揚的教學樓牆根下,嚴岑也是這樣捂著他的眼睛,將那些駭人的場景擋在他之外。
許暮洲心念一動,抬起一隻手,摸索著握住了嚴岑的手腕。
嚴岑以為他是要拉開自己,等了半天也不見許暮洲有所動作,疑惑道:“嗯?”
許暮洲拍了拍身邊的床,輕聲問:“那你不上來睡?”
“我守著你。”嚴岑說。
許暮洲沒有再說話,嚴岑感覺到他的睫毛掃過了自己的掌心——是許暮洲閉上了眼睛。
嚴岑慢慢地直起身子,放開了蓋在許暮洲眼睛上的那隻手。
他頓了頓,又將許暮洲拉著他的那隻手攥在了掌心裡。
晚風掃過紗簾,先前他們走得太急,被凱瑟琳撞開的窗戶還大咧咧地敞開著,紗簾一起一伏,月光順著紗簾的縫隙擠進屋子,爬過輪椅扶手,又擦過了嚴岑的肩膀,最後翻山越嶺地在床鋪上留下了一道窄窄的印痕。
地板上的水痕乾的差不多了,半宿過去,那朵可憐的白玫瑰還躺在地上,漂亮的花瓣微微卷曲,已經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生命的尾聲。
嚴岑再回過頭時,許暮洲已經睡著了。
許暮洲的手落在他掌心裡,哪怕是睡著了也握得很緊。嚴岑抿了抿唇,輕輕笑了笑,別扭地用左手替他拉了拉被子。
他發現記掛一個人的感覺並不讓人煩躁,將另一個人納入思考范圍,可想的東西也會變得多很多,這讓他變得更加飽滿。
破碎的懷表指針還在向前移動著,當指針劃過十二時,就又是一天過去了。
窗外的月亮近似滿月,繡球花上的進度又下降一格,離紀念的宴會只剩下了三天。
臥室的門被悄悄拉開一道小縫,宋妍探著頭往裡看了看,得到嚴岑的允許才從門縫裡滑了進來,悄無聲息地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