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正想將東西放下,卻忽然覺得手腕上的繡球花發起熱來,他愣了愣,連忙將其從厚實的衣料底下扒拉出來。
但奇怪的是,繡球花上的進度沒有絲毫變化。
許暮洲不禁疑惑地嗯了一聲。
“怎麽了?”嚴岑回過頭看向他。
“進度條有反應。”許暮洲衝他揚了揚手腕:“但是任務進度沒有下降。”
嚴岑伸手摸了一把那隻繡球花,明白了許暮洲的意思。他的目光在梳妝台上掃了一圈,最後轉變了先前的想法,拿起了許暮洲手中的簪子,暫且收在了懷中。
許暮洲正想接著說些什麽,就見嚴岑的面色沉了下來,他微微皺眉,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緊接著,許暮洲也聽見了從臥室窗下走過的輕微腳步聲。
嚴岑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放輕腳步走到正門前,斜靠在一隻一人多高的古董花瓶後頭,免得門上的油紙映出他的影子。
腳步聲停在門外,油紙上纖細的人影一閃而過,在門口頓了頓。
許暮洲閃身躲進屏風後束起的帷帳裡,就見嚴岑眼疾手快地一把推開門,將門外正準備逃走的年輕女孩一把拽了進來。
“啊——”
嚴岑順勢從背後用三指扼住她的喉嚨,用腳踢上了門,低聲威脅道:“平劍營查案,不得喧嘩。”
來者不像是沒眼力的小宮女,她雖然穿著孝服,但衣料紋飾精致,頭上還帶著銀釵,應該是宋雪瑤親近的大宮女。
她徒勞無功地扒著嚴岑穩如磐石的手,白皙的臉因缺氧而憋得通紅,聞言連忙點頭,姿態做得很足。
嚴岑松開手,對方踉蹌一步,白著臉跪坐在了地上。
許暮洲從帷帳後走了出來,見嚴岑摘下了腰間的腰牌,在年輕女子眼前晃了下。
“你是誰?”嚴岑問。
女子的眼神閃了閃,她艱難地撐著地板跪好了,給嚴岑磕了個頭,低聲道:“奴婢辛夷,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
陪嫁侍女,許暮洲來了興趣。這應該是宋雪瑤在宮中最為親近的人了,近似於心腹和姐妹之間,想必很了解宋雪瑤。
“你來這做什麽?”嚴岑問:“又跑什麽?”
“我……”辛夷說:“我是來給皇后娘娘打掃寢殿的,雖然長秋宮封宮,但是皇后娘娘的寢殿每天都會打掃一次。我剛才是看到門外的掛鎖被人弄壞了,所以想先去稟報——”
嚴岑還是個傷員,許暮洲走過來的時候順手給他拎了個圓凳擱在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讓他坐下。
嚴岑掃了一眼,順從地坐了。
好在那宮女頭埋得低低的,並不敢正眼看他倆。
“打掃寢殿這種小事,也需要大宮女親手做嗎?”嚴岑問。
他問話時的語氣不高不低,也並不顯得有什麽威脅意味,辛夷卻整個人一抖,更深地把頭埋在了手臂之間。
“是,皇后娘娘的寢殿向來都是親近之人打掃……自從她離世後,都是我親手收拾的。”辛夷說:“我想念皇后娘娘,所以也想為她做點事……”
辛夷說著,大著膽子飛速抬頭看了嚴岑一眼,磕磕巴巴地問:“大人,您是來——”
“我是來查案的。”嚴岑說:“你們娘娘的事,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辛夷又是一抖,說道:“我,我不……”
“皇后娘娘是一國之母,貴體安康是何等大事。”許暮洲適時插話道:“若是皇后娘娘走得不安穩,案情又未查明,無論是對她自己還是對大皇子,想必都不公平。”
“大人千萬不要聽信宮中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什麽鬧鬼都是無稽之談。”辛夷連忙地抬起頭,惶急地說:“皇后娘娘已經不在了,不必再擾她安寧了。”
她這個態度與先前那副謹慎小心的樣子大相徑庭,嚴岑微微眯起眼睛,不說話了。
辛夷被他打量得臉色發白,掐了掐手心,努力跪在原地接受著他的目光。
許暮洲跟嚴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聞言輕聲笑一聲,說道:“平劍營查案,自有章程。”
辛夷縮了縮肩膀,低聲應了句是。
“走吧”嚴岑開口道:“今日之事若敢透露半個字——”
“大人放心。”辛夷知道這些人她惹不起,連忙道:“必不敢的。”
她說完瞥了一眼嚴岑的臉色,支著地面站起身來,弓著身子退出了門。
等到辛夷的腳步聲走遠了,嚴岑才輕笑一聲,說道:“忠仆。”
許暮洲收回看向門外的目光,說道:“皇后娘娘的大宮女,不在乎主子的死因本來就不對勁,見到我們還這麽心虛。”
“她眼睛很乾淨,雖然有事瞞著我們,但在宋雪瑤的死上並不心虛。”嚴岑撫了撫膝頭上的浮灰,說道:“我懷疑,宋雪瑤對這件事知情。”
第146章 長生天(十六)
“確實。”許暮洲讚同道:“這宮女聽說我們要查宋雪瑤的事,第一反應就是阻止。按理來說,她這個身份與宋雪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宋雪瑤無故被殺,對她來說無論從情理哪個角度來看,都是查清情況比較好——”
“——但她的第一反應是,讓我們不要‘打擾皇后娘娘的安寧’。”嚴岑低低地笑了一聲:“看來她是確定宋雪瑤走得很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