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看起來依舊不想跟嚴岑有什麽交流,他抿著唇,頜角繃得很緊,看起來連打個招呼的想法都沒有,沉默地往門外走。
但嚴岑沒準備讓他這麽離開。
——火燒澆油還不夠,嚴岑還想在油堆上添把火。
“老五——”嚴岑拉住了林毅的胳膊。
林毅的整條右臂下意識繃緊了一瞬,他看向嚴岑,發覺對方沒有下一步動作時才將信將疑地放松了身子,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嗯。
“我……”嚴岑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才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咬牙說道:“老五,你走吧……我也走,我們都各自換個城市——或者換個國家也行,管大哥要一筆錢……我們以後就不要見面了。”
嚴岑這一句話停頓了三四次,說得異常艱難,仿佛在短短幾秒內經歷了漫長而慘烈的心理鬥爭一樣。
林毅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嚴岑這具身體比他原本要年輕一些,因為平時不怎麽出門,所以整個人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加上他體態偏瘦,於是很容易給人一種“好像有點沒用”的錯覺。
許暮洲最初就被他這幅無害模樣欺騙,還在大雨天給了他一杯奶茶。
一想起許暮洲,嚴岑的思緒就有點亂飄,開始琢磨任務結束後應該怎麽給小狐狸順毛。
林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端詳了一會兒,也沒在嚴岑的表情上看出什麽破綻,於是嗤笑一聲,沒吃他示好的這一套。
他撥開嚴岑的手,淡淡地說:“三哥,你躲哪去……你又能躲哪去?”
嚴岑的臉色變得有些難堪。
林毅沒再看他,而是轉身推門走了。
他前腳剛走,嚴岑後腳就站直了身體,他臉上的難堪頓時一掃而光,反而饒有興味地從旁邊的紙盒裡抽出一張紙巾,擦幹了手上的水珠。
嚴岑在廁所裡等了一分半,才推開門出去。他安分地在女警官的目光中回到自己那間傳喚室,還主動帶上了門。
而此時,據市局兩公裡之外,正在回市局路上的許暮洲則被堵在了一個丁字路口。
大概是天冷路滑的緣故,路口的一輛左拐的小貨車和對面開來的SUV撞了個正著,SUV的速度很快,這一下撞得不輕,堵得路口水泄不通。
許暮洲的指尖敲著方向盤,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還想呢?”沈雙坐在他副駕駛,笑著用胳膊拐了拐他:“四十八小時破獲惡性案件,嫌功勞燙手?”
“不是。”許暮洲說:“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你想一路了。”沈雙嘖了一聲,不耐煩地伸手呼嚕了一把他後背,說道:“行了行了,全天下哪那麽多冤假錯案。那是嚴岑自己的車,除非他是傻子,才把自己的車借給凶手還不說。”
許暮洲沒理他,他思考的時候一向不怎麽愛搭理人。
不遠處的路口,穿著熒光馬甲的交警正在艱難地疏導著路口的交通。其中有一輛小轎車,車主大概是剛拿票不久,怎麽也沒法從狹窄的丁字路口裡繞過事故車開過去,交警指揮了一會兒就沒了耐心,敲著車窗將車主叫下來,準備上車替他開。
許暮洲的目光原本只是隨意地落在那處發呆,此時卻忽然一愣,終於想明白。
“……不對。”許暮洲忽然坐直身體,說:“那兩組指紋有問題。”
“有什麽問題?”沈雙被他這一驚一乍弄得很是心累,說:“確實是他的,指紋對照組還是今天上午親自采集的,不會有錯的。”
“那兩組指紋都是握姿,先不說在方向盤上也沒提取到他的指紋這件事。”許暮洲嚴肅地轉過頭,他伸手握住換擋的操縱杆,說:“——換了是你,你會這麽開車嗎?”
那是個非常扭曲的姿勢,許暮洲必須把整個小臂放平才能達到那個握姿角度。
沈雙的臉色也微微變了——正常人握變速杆都是五指向下握住杆頭,確實不會有人去握杆身的。
“還有……”許暮洲說:“許康的屍檢報告中,毀壞屍體的傷口是被利器扯開的。在雨傘上提取到的指紋集中在傘柄那裡……沈二狗,你要是用斧頭砍人,會捏著鐵斧頭嗎?”
那當然不會,許暮洲說得對,許康的傷口連肋骨都崩斷了好幾根,如果嚴岑真的是握在手柄那裡行凶,那他不可能使得上力。
想要最大限度地用力,那麽受力的握點應該在雨傘中段,而不是手柄處。
“那……”沈雙覺得後背有點發涼:“所以這是指向性誤導線索……?”
“我不清楚。”許暮洲沉著臉掛上轉向燈,就地掉了個頭,原路返回了。
“既然確定嚴岑是否有不在場證明的重點是這輛車,那就再查一遍這輛車。”許暮洲說。
第190章 天黑請閉眼(二十八)
【PM:14:35】
齊遠合上手裡的文件,衝著對長條會議桌兩排的各個股東笑了笑。
“會議就到這裡結束,各位還有什麽要問的嗎?”齊遠溫聲說。
股東們大多神態各異地打量著他,謹慎地沒有說話。
坐在齊遠左右手邊坐著一男一女兩位副董,他倆隔著桌子隱晦地交換了個眼神,同時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解和謹慎。
齊遠沒給他們太多的反應時間,停頓了幾秒鍾,見沒人說話,於是將手裡的文件在桌上豎著磕了兩下,然後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