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他好以整暇地拍了拍衣擺上並不存在的浮灰,轉過身抬頭看了一眼頭上的監控攝像頭。
那東西對面到底有沒有人看,嚴岑不太清楚。但這東西掛的太高,貿然遮上目標也太大了,於是他也只能暫且先忍忍。
——算了,也快結束了,不差這一會兒,嚴岑想。
算算時間,許暮洲也差不多應該拿到他想要的信息了,只是裝著定位裝置的手機現在不在嚴岑手裡,他難免還是有些拿不準許暮洲的動向。
林毅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經離開了傳喚室,秦懷那邊倒是還沒有動靜。嚴岑在心裡把整件事情複了個盤,又理了理思路,覺得火候也差不多了。
於是他又抻了抻衣擺,狀若無意地邁開步子走到門邊。
傳喚不是扣押,房門是不上鎖的,嚴岑伸手按上門把手,緩慢地往下壓了半圈。
門鎖發出哢噠一聲輕響,鎖芯從銅扣裡脫出,傳喚室的大門被慣性拉開一道小小的縫隙。
嚴岑順勢打開了門,只是還沒往外邁上一步,就被人伸手攔住了。
門口的女警官像是早在這裡等他,警惕地打量著嚴岑,問道:“您要去哪?”
她的態度比起送小說進來時天差地別,眼裡滿滿的都是抵觸。她腳尖向外,上半身微微後傾,是個無意識拉開距離的姿勢。
女警官的態度轉變得這樣快,嚴岑不用細想就知道,八成就是許暮洲那邊已經傳過消息回來,跟這些人通過氣了。
——小狐狸的速度還挺快的,嚴岑心情很好地想。
嚴岑心情不錯,連帶著態度也和顏悅色起來,他微微欠身,商量道:“我想去一趟衛生間。”
女警察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會兒,還是側身讓開了路。
“……走廊走到頭。”女警官似乎是不放心,又補了一句:“傳喚期還沒結束,你不能私自離開。”
“我知道。”嚴岑笑著頷首示意。
他從女警官身邊擦肩而過,剛走了兩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轉過頭隨意地問道。
“許副隊什麽時候回來?”嚴岑說:“我有點事想問他。”
“不知道呢。”女警官語氣冷硬地說:“他回來的時候會找你的。”
嚴岑聳了聳肩,不在意地說:“好吧。”
他說著轉過身,向著走廊盡頭走去。
一共三間傳喚室,原本關著林毅的二號傳喚室現在已經空了,三號傳喚室中的秦懷倒是還好端端地待在屋裡,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指使人換了個寬大的靠背椅進來,現在正窩在監控下毫無心理障礙地玩著手機遊戲。
嚴岑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轉身進了旁邊的男廁。廁所門的門鎖是最普通的那種,如果想鎖門,鎖芯就會狠狠地撞在金屬片上,鎖門的動靜只會大不會小。
都到了這個地步,嚴岑可不想把盯梢的女警官招過來,他四下看看,將門後的拖布拿了過來,一頭支著牆,一頭抵在了門把手上。
做完這一切,他才退後一步,往廁所裡看了看,裡面的兩個隔間都空著,沒有人在。
嚴岑拍了拍手上的灰,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廁所的布局。
男廁面積不大,一眼望過去就能把整間房間的情況收歸眼底,嚴岑上下看了看,又伸手敲了敲玻璃,確定玻璃後面沒有任何空間之後,才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兩個地方——洗手池和隔間。
嚴岑順勢半蹲下來,反手摸了摸水池下的空隙。他摸得很仔細,一寸一寸地,弄了滿滿一手粘膩的髒汙。
但他也不嫌棄,耐心地將整個水泥板都摸了個遍,又彎腰確認了一下下面確實沒什麽東西,才站起身來拍拍手,轉身走向了隔間內。
嚴岑像是找什麽大件,他連看都沒看其他地方,目標明確地直奔水箱,確認一個沒有馬上換了位置,最後在靠裡側的那隻隔間中找到了一把被塑料布包的嚴嚴實實的手槍。
54式,警用型號。
很好,運氣不錯,嚴岑松了口氣。
在公共場所藏東西是門學問,垃圾桶目標太大,人來人往,露餡的風險也大,但廁所水箱就不一樣了,除了專門的清潔人員,一般人都不會閑的沒事兒拆水箱玩兒。
還好林毅還有點腦子,嚴岑想——也幸好只有一“點”。
嚴岑找到了想找的東西,心情大好,他沒有貿然伸手去拿這玩意,而是將水箱蓋合上,轉身走出隔間,拆下了堵門的拖把,然後轉過身擰開水龍頭,衝洗著手上沾到的汙漬和水垢。
他洗得很仔細,在慢悠悠地洗到第三根手指的時候,洗手間的門就又被推開了。
嚴岑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鏡子,就看見林毅風風火火地往隔間去了。
嚴岑甩了甩手上的水,忽然覺得很有趣。名單上被資助的七個孩子明明是以兄弟姐妹相稱,但實際上誰看誰都像殺人凶手——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自保。
可是他們之間好像真的有虛偽而薄弱的親情,但又被懷疑的種子隔閡著,拉扯著糾纏不清,在一片混沌中找不到出路。
身處在絕對黑暗中的人們是找不到出口的,哪怕打開了房門,他們也會對近在眼前的出路視而不見,只會徒勞地在原地打轉,聽從著唯一“有效”的指令。
隔間內傳來衝水聲,林毅應該是確認了東西還在原地,走出來時臉色也變得沒那麽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