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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線性戀愛_傅雲見【完結】》72.番外(三)
晚上六點半, 北大校醫院門口停着一輛相當招搖的深藍色跑車。

蘇斂換下白大褂,進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出來,撞上同事:“蘇醫生, 準備下班了?”

“嗯, 今晚有點事, 要先走。”蘇斂淡淡應了一聲。

同事笑着上下打量:“今天穿得很帥啊, 是有約會?我看你男朋友在門口等很久了。”

開始讀研後, 蘇斂就邊讀書邊進入了校醫院實習,剛開始還算低調,無奈池妄這人總是藏不住事兒, 三天兩頭往醫院跑。

手上的對戒那麼顯眼,大家多多少少看出了關係, 蘇斂也就順勢承認, 給了個名分。

蘇斂揚了揚嘴角:“是朋友樂隊的演出, 得去捧場。”

“那你趕緊去,應該快開始了吧?”同事揮了揮手, 催促人趕緊走。

蘇斂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快步朝着門口走去。

他那位拈花惹草的男朋友就那麼靠着車站着,一身服貼的休閒西服,勾勒得肩寬腿長, 很是養眼。

只是三兩分鐘時不時就有人上前搭訕, 簡直讓人很是不爽。

“你騷什麼?”蘇斂沒好氣問。

池妄換了個靠車的姿勢, 一臉無辜:“我沒有啊, 我就是在等你。”

蘇斂扣開車門, 把人往駕駛座裡塞:“你就不能坐着等?”

池妄看着他上了副駕駛,貼心幫忙繫上安全帶, 才說:“我這不是急着多見你一秒。”

順帶點了點自己的嘴脣,明示說:“等這麼久,不親一下表示表示?”

蘇斂倒是受用,側頭在脣邊碰了碰,輕哼道:“花買了嗎?”

“買了,小九說是已經到場館門口,我們現在過去匯合。”池妄頓了頓,又說,“我公司那幫下屬也來,林衍送了不少票,算是員工福利。”

蘇斂聽出了弦外之音:“你跟他們說了我也要去?”

“說了,他們唸叨了好久,說是終於要見我的……”池妄把“美嬌妻”三個字吞了回去,含糊其辭帶過。

要是被蘇斂聽見,鐵定又是一臉無語。

跑車緩緩駛入車流,有些擁堵,走走停停,蘇斂擡手打開車窗。

一股夏末的熱浪席捲進來,悶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池妄單手握着方向盤,慢悠悠打了半圈:“一晃林衍都能在京城開演出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挺快,最初林衍的樂隊很是小衆,也沒什麼粉絲,他們一羣人甚至被要挾着當下面的托兒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羣一起造氣氛,顯得很是寒酸。

幾年過去,粉絲規模越來越大,有了後援會,開始全國巡演。

今天是最後一站,首都的場館,很是排面兒。

蘇斂悠悠感嘆說:“本來想等小猴子一起,結果這人今天直接請了假,這麼多年還是這麼戀愛腦。”

“你這話別在他跟前說,人家現在也是小有名氣的特邀嘉賓,謝謝。”池妄笑着應了一聲。

“也是,吉他水平確實進步了不少。”

蘇斂想到那次元旦的表演,當時宋嘉詞還是個吉他譜子都看不太懂的門外漢,現在已經多多少少會一些炫技,脫了白大褂,根本沒人能跟醫生聯繫起來。

兩人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緩緩抵達目的地。

池妄停好車,一手拿着買好的花,一手勾着蘇斂的肩膀出去,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友軍。

遠遠地看着顧安久頭上戴着一個小惡魔髮箍,臉上塗着花裡胡哨的貼畫,身上穿着五顏六色的T恤衫,打扮得像個萬花筒,站在人羣中搖頭晃腦。

蘇斂呼吸一滯,站在原地,我他媽能裝不認識嗎?

顯然不能。

行走的萬花筒朝着他們熱情揮了揮手:“斂哥,妄爺,我在這兒。”

蘇斂跟着池妄一前一後慢吞吞過去,嫌棄道:“你這身打扮,好像過於時尚了。”

“是吧,我專門找人畫的,你們要不要?”顧安久摸着自己的小胖臉,瘋狂安利,“只要二十五,很便宜。”

“不要。”蘇斂言簡意賅拒絕,一臉冷漠。

“池總,你終於到了。”旁邊站了一小圈的下屬伸長了脖子,“你的嬌妻呢?怎麼沒見着?”

蘇斂擰起眉心,語氣不善:“什麼嬌妻?”

“你是池總朋友吧,這都不知道,他有一個特別恩愛的女朋友,說是非常漂亮,我們想趁着今天見見。”那人搓着手,熱情回道,“兄弟們都期待好久了。”

蘇斂扭頭看人,聲音淡淡:“池總真是豔福不淺,還藏了一貌美如花女朋友呢。”

明明是夏天末還算溫熱的氣候,顧安久和池妄久違的感受到了那股消失已久的殺氣。

“都是誤會,誰告訴你們是女朋友的。”池妄神色一凜,趕緊解釋,“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我男朋友,蘇斂。”

話音一出,鬧嚷嚷的人羣瞬間安靜,像是按下了暫停。

一衆下屬:“?”

什麼,是他們聾了嗎?男朋友?池總搞同性戀?

等等,這不是關鍵,那個他們老闆提起來就無奈的美嬌妻是個帥哥?

他們的視線齊刷刷落在蘇斂身上,眼前的人好看是好看,氣質也是一絕,但是心裡腦補的粘人小可愛完全不搭邊啊!

顧安久笑說:“真是男朋友,他們倆高中就在一塊兒了,保真。”

見自家男朋友仍然是一臉壓着火氣的不爽,池妄趕緊勾上肩膀哄:“你看,就是你不去我公司晃盪,大家都誤會了。”

語氣相當卑微,家庭地位一目瞭然。

“真的都是誤會。”終於搞清楚狀況的下屬笑得極其尷尬,“池總確實沒說另一半是男的女的,都是我們在瞎腦補,老闆娘別介意。”

“老闆娘?”蘇斂反問,聲音淡淡。

下屬被嚇得頭皮發麻:“不是不是,這應該怎麼叫啊?”

“叫蘇醫生就行,人也看了,大家趕緊進去。”

池妄深刻領悟到此地不宜久留,趕緊催促人排着隊往內場走。

蘇斂跟他慢吞吞走在人羣后面,冷聲道:“你在外面都怎麼編排我的?”

“也就是誇張了那麼一點點,說你特別溫柔,特別粘人,特別愛我……..”池妄笑着看他,“我也沒說錯吧,只是忘了告訴他們是一宇宙無敵大帥哥。”

“哦,那你真的很棒。”蘇斂語氣平靜。

前面排隊的下屬偷聽到對話,心裡一抖。

他們老闆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能幹大事的,這哪兒是小可愛,這簡直是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

直到一排人進入內場坐下,氣氛尷尬,沒人開腔。

顧安久極力活躍氣氛:“斂哥,我們妄爺是絕對不會出軌的,我拿葵花班和玫瑰班五十八個小朋友跟你保證。”

“……..”蘇斂被氣笑,“小朋友做錯了什麼?”

顧安久有理有據說:“所以啊,你放寬心。”

蘇斂倒是沒真覺得池妄會對感情不專一,只是被人腦補成小可愛這麼長時間,想起來就覺得丟人。

時隔多年,那種久違的社死感又重新回來,還是一樣的配方,一樣的頭皮發麻。

要不是爲了看演出,他大概會扯個理由迅速走人。

池妄笑着伸手過去勾住他:“我的錯,知道你臉皮薄,應該提前打招呼的。”

蘇斂輕輕動了動脣,到底什麼也沒說,只是反手握住了炙熱的掌心。

臺上林衍帶着他的樂隊登場,幾個人原地站定,燈光亮起的那一瞬,整個場子就燥熱起來。

曾經青澀的少年蛻變得成熟,掛着吉他,輕撥樂弦,一個動作就能引起無數尖叫。

五首歌過後,林衍輕攏着話筒,聲音很低:“下面有請我的特別演出嘉賓,宋嘉詞。”

雖然沒完全公開,粉絲早已經猜出兩人的關係,愛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們喜歡的吉他手每次看向那個可愛的男孩子,眼睛都像是會發光。

宋嘉詞從舞臺的一側緩步走□□,衝着林衍露出燦爛的笑,揹着同樣的電吉他。

鼓手敲響前奏,樂隊的成名曲《沉溺》響起,尖叫,歡呼,嘶吼之後,幾乎是全場跟着合唱。

那一年他們在江邊喊下的稚嫩夢想,好像一步一步都成了真。

蘇斂靠着椅子背聽着這些歌,腦子裡閃過很多他們共同的回憶,是這一羣人遲遲都不願意忘記的那一段青春往事。

他側頭看向池妄,深藍色的燈光把男人的臉勾勒得更加英俊,心絃微動:“池哥,一會兒中場的時候我們去後臺看看他們。”

“好啊,其實我有一個想法。”池妄頓了頓,擡眸看他,“我想…..”

“我們五個再唱一次那首歌。”蘇斂心有靈犀接上下句。

池妄笑了,眉眼裡藏不住的開心:“你果然懂我。”

原來記得三中那些日子的,不止自己一個人,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顧安久湊過來一腦袋:“好啊好啊,可是這裡應該沒三角鐵吧,我能幹什麼?”

“你可以拿倆玻璃杯,一樣的效果。”池妄一本正經建議。

“妙啊,我覺得可行。”顧安久點頭應允,陷入幻想,“你說我這麼優秀,明天會不會上頭條啊?”

池妄掃了他一眼,無情戳穿:“我覺得很難。”

等到中場,幾個人抱着花進了後臺,林衍剛換上下一首歌的演出服裝,正捏着杯子喝水。

見到來人,笑着說:“哥們這演出,沒給你們丟人吧?”

“酷斃了,我被後面那妹妹吼得耳朵快聾了。”顧安久毫不吝嗇的誇獎,“小猴子也很棒,絕配!”

宋嘉詞現在說話已經好了很多,靦腆笑了笑:“還、還行,都是林衍教得好。”

“剛剛我和蘇蘇在下面看錶演的時候,莫名想起了我們的第一次合體演出,還挺懷念的。”池妄慢吞吞出聲,插着褲兜,看向多年好友。

林衍微微點了點頭,有些感慨:“我也是,我站在臺上遠遠看着你們,總覺得應該上來,跟我和詞詞一起。”

蘇斂輕笑說:“不是不可以。”

難得酷哥鬆口,林衍眼睛亮了一下,轉頭看向樂隊經紀:“老楊,能不能最後給我的朋友們留五分鐘,加個場。”

“沒排練過,會不會很冒險?”老楊有些猶豫,“畢竟,今天是巡迴最後一場,很多媒體都在。”

“沒關係,他們都很厲害的,要是有這心,出道鐵定比我們樂隊火。”林衍半真半假吹捧。

於是臨時加演就這麼敲定,後半場林衍繼續上臺表演,剩下的幾個人懶散坐在後臺看着譜子,反覆熟悉。

宋嘉詞揹着吉他,在房間裡轉着圈踱步:“真是奇怪,我明明演、演出了那麼多次,但就是緊張。”

顧安久拿着倆玻璃杯,清脆撞響:“有你老公在,怕什麼。”

“別、別這麼說,我是因爲好久沒跟大家一起,很激動。”宋嘉詞僵硬地笑了笑,“我怕搞砸。”

恍惚之間,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候那個害羞又小聲的小朋友,看上去可愛極了。

池妄脫掉西裝外套,順手幫蘇斂整理好襯衫的領口:“蘇蘇,多笑一笑。”

蘇斂輕揚起嘴角:“麻煩你也別把領口弄這麼開,騷給誰看。”

他擡手把黑襯衫最上面那顆釦子扣緊,又用指腹蹭了蹭露出的那一截脖頸,動作很是親暱。

此時彼時,說得是一樣的話,做得是一樣的事,心境卻截然不同。

很快到演出終場,外面傳來林衍帶着磁性的聲音:“今天的所有表演曲目到此結束。”

聽到這話,粉絲們一片戀戀不捨的哀嚎,紛紛喊着安可,場面一度混亂。

林衍又說:“但還有一次限定演出,是我幾個高中的朋友,帶來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樂》,有請他們,我的特邀嘉賓宋嘉詞,主唱蘇斂,鼓手池妄,打擊樂手顧安久。”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臺下的粉絲有些發懵,直到其餘四人登場,都沒反應過來。

蘇斂穿着白襯衣在話筒架前站定,池妄坐上了架子鼓的位置,一如既往的痞帥,只是隨着歲月過去,看上去更有成熟男人的吸引力。

宋嘉詞跟林衍兩把電吉他並排着站在一起,拿着玻璃杯的顧安久毫不怯場的揮着手,笑得一臉燦爛。

音樂前奏響起,池妄踩下低音大鼓,同時敲擊兩個吊擦,許久沒練,動作仍然乾淨利落。

蘇斂微垂着頭,燈光在他臉上打下柔和的光影,聲音從話筒裡傳出的那一刻,全場集體尖叫出聲。

“我操賺了賺了,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這個主唱的全部信息。”

“那個架子鼓哥哥也好帥啊,讓我爬牆一秒鐘啊啊啊!”

“可是架子鼓哥哥全程看着主唱,眼睛都挪不開,很難不讓人多想。”

“我暈了,他們的朋友都這麼優秀的嗎?隨手拉幾個都能組團?”

最震驚的是池妄公司裡那幫技術員們,個個驚掉了下巴,呆滯着表情。

老闆好他媽野,敲鼓好帥,簡直拉風。

老闆娘也好牛,唱歌好好聽,真的要命。

他們爲什麼長得好看還這麼有才,這個世界真的好參差好不公平。

各式各樣的彈幕在一羣人心裡飄過,歌曲進入副歌,鼓聲漸重,氣氛熱烈,直接把場子拉向今晚的高潮。

蘇斂握着話筒架,側頭看向架子鼓那邊的人,眼神溫柔。

如果說當初唱這首歌的時候是悲傷決絕的,而現在來說,更像是一種釋懷和懷念。

那些曾經的掙扎和難捱,遺憾和不甘,現在都變成了平凡的幸福。

能夠重新跟池妄相愛,他現在真的很快樂,每一天都比從前更快樂。

他看向池妄的時候,那個人也目光繾綣的看着自己,眼裡帶着藏不住的愛意。

音樂聲逐漸低下去,林衍還記得當初變調的編曲,重新起了一段伴奏,跟前一段無縫銜接。

池妄停了濃重的鼓聲,握着話筒緩緩站起,朝着舞臺中央走去:

“我遇上你是源於天意或是宿命。”

“喜怒哀樂從此被你左右牽引。”

“歡樂悲傷都藏進了你的眼睛,我捉摸不定,但沒關係。”

“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朝你走去。”

依舊是當年的歌詞,不變的告白。

這個人從來沒有變過,不管是從前的畢業照,高考的採訪,各種時候的宣示主權,他永遠都喜歡在任何場合高調示愛。

池妄還像是十幾歲那個狂妄且不可一世的少年,他比那個沉默的池妄更好,變得沉穩,卻仍然保存了少年的大膽和肆意。

是自己永遠喜歡的,那個少年。

曲終,燈亮。綵帶翻飛,熒光藍海,座無虛席,滿場尖叫。

這一晚的氣氛實在是太好,也許是被這份時空重疊的畫面觸及內心,亦或是跟池妄在一起越久,性格也變得逐漸相似,蘇斂突然萌生了一個相當大膽的想法,是他來時的路上沒有想過的衝動。

他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看着那個英俊的男人,突如其來的,想要給池妄一個盛大的迴應。

於是,蘇斂微微低頭靠近話筒,輕聲開口:“實在不好意思佔用一下林衍的場子,喧賓奪主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架子鼓手是我的男朋友,我很愛他。”

池妄愣了一秒,微微擡眸,有些驚訝地看着蘇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那句話像是在心湖裡投了一顆小石子,微微晃動,就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蘇斂是害羞的,內斂的,除了極少時候安撫自己,很少會在公開場合表白。

然而越是冷淡的人,這樣的反差帶來的情感就越是炙熱。

池妄覺得自己要瘋了,野火燎原。

蘇斂手心微微出汗,他有些緊張說:“今年是我們在一起的第八年,當年在神佛前私定終身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們要一人一次。所以,這次換我來開口。我想認真的問池妄先生,願意在你二十六歲生日的時候,跟我結婚嗎?”

公開出櫃,連帶求婚,空前頭一回的大膽,實在是過於刺激。

臺下的尖叫聲幾乎是要掀翻場館,齊刷刷起鬨:“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二十六歲,池妄非常明白蘇斂爲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個時間節點。

是他上一世沒能跨過的時間,也是自己從未探索過的新的人生。

在那個時間沒有到來之前,每越近一天,彼此心裡到底都是有些緊張和不安。只是蘇斂永遠都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勇敢。

他在幾千人的場館裡,聲音帶着微顫,朝着自己發出了餘生的邀請。

池妄彎着眼睛,眉眼裡都是掩飾不住的深情,他緩緩走近,並肩跟愛人站在一起。

慎重地握住蘇斂帶着薄汗的手,十指相扣:“蘇斂先生,池妄等這一天已經很久很久,我很榮幸,也很願意。”

上一次,他們藉着落幕緊張牽手,青澀而懵懂,幻想着婚禮場景。

這一次,他們終於真的在高朋滿座的祝福聲裡,將愛意訴說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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