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身合歡宗女修者衣服的席秋言微微一怔,側臉看向沈過:“怎麽突然問這個?”
“問你就說。”沈過不耐煩。
席秋言好似認真想了一下:“若說是情愛的喜歡,那並不喜歡。我自認為明辨是非,他那樣待我傷我騙我,再喜歡他不是又傻又賤。”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沈過有些奇怪,“什麽叫做,若是情愛的喜歡就是不喜歡,那其他還有什麽喜歡?”
席秋言淡淡歎口氣:“父親曾教導我,修行的目的是賜福天下眾生萬物,渡世間萬般悲慘惡事,我既生在仙門,就要為眾生修道,愛世間萬物。情愛為小,眾生為大。這樣講,你能明白嗎?”
見沈過似乎有些愣住,席秋言又緩緩道:“夏允生是我在雲景蒼梧最得意的弟子,我曾經就將他作為下一任的掌門來培養。日漸相處中,我也曾傾慕於他,想同他結為道侶,共守蒼生。只是他並非這樣想,也並不愛我,還將我害到這樣,我也不是是非不明之人,自然對他再無情愛之意。”
“只是身為蒼生的一部分,夏允生再惡,也有值得渡化的一面。若能回歸正道,我也可能會幫他。其中不會參雜情愛,只是寬容。”席秋言目光溫和地看著沈過,“這就是我的道。”
水藍的紗裙在風中獵獵而動,旁邊的人挽著女修的發髻,露在面具外面的下半張臉白皙溫潤,帶著份令人動人的溫和堅毅,動人無比。
沈過久久無法回神,沉浸在席秋言的言語中。
他終於能明白為什麽火葬場指數無法下降。
小愛如蜜,大愛無疆。
席秋言看待所有事都會有回圜之地,對所有人都永遠不會死心,對所有生靈都有著甘霖般的愛意,那麽夏允生的火葬場,自然是條康莊大道。
這任務,怕是沈過骨灰都涼了也沒法完成。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道,還有那麽點酷。
又覺得有些無可奈何。
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勸席秋言放棄此道,還是自己乾脆放棄這個任務。
席秋言又接著開了口:“這樣說清楚了嗎?阿過,你心裡的疑惑解開了嗎?”
沈過怔住:“你......你猜到我在想什麽了?”
“沒有,我怕也猜不準。”席秋言一笑,唇角弧度勾勒得極好看,“但我想,只要說清楚,多少能讓你把眉頭舒展一二吧。”
沈過也禁不住笑了,長眉放松地彎起來:“你還真是心思通透,什麽也逃不過你的眼。”
“並非我心思通透,而是你臉上早已寫滿了事情。”席秋言持著檀木小扇輕輕敲打著手心,“想藏著心思,那也多少要費些功夫吧,你這演技太差。”
沈過:......
被一個演技差的人否了業務能力,看來沈影帝復活之後可以下崗搬磚去了。
沈過釋然笑笑,演出假情緒不易,可有時候的真實情緒又哪裡是那麽容易能夠藏起來的呢。
而現在,走一步,看一步吧。
——
神佛境向來是修界眾人鮮少踏足之地,一來是因為那裡地處偏遠西方,黃沙漫天,無水無木,環境惡劣實在不是修行的好地方,二來那裡有一缺月刹神秘莫測,裡面一群和尚雖不問世事,但早已將黃沙之地歸位自己地盤,並命名此地為神佛境。
凡是想要入境的修士非得到他們許可才行,否者輕則被打成重傷丟入沙漠,能活著出去便是走運,重則當場取其性命毫不手軟,但若遇到不慎闖入沙漠中的普通人,缺月刹也會將其救出困境,因此也得到了百姓們的供奉,算是個亦正亦邪的門派。
傳說神佛境中密藏無數,可修者們畏懼缺月刹的凶名甚少前去自尋晦氣,只是此次禁地現世之事過於吸引人,無數的修者紛紛往這貧瘠之地趕來,雖都在境外觀望,可到底都是想要在一旁伺機而動,想要分上一杯羹。
於是這神佛境外不遠處的州寶鎮近幾個月來熱鬧非凡,住滿了各門各派的修士,甚至連魔修門派都來了不少,只是礙於此地普通百姓居多,又有缺月刹的庇護,正邪兩派的人齜牙咧嘴了一陣卻也沒人真的動手,倒也還算相安無事。
只是兩個合歡宗魔修的到來,多少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
若說在魔修中,最讓仙門修士們厭惡的便是合歡宗。
他們經常用一些下作手段,如藥物或者魅術去蠱惑人心,吸人元陽,汲人精血進行修行,但凡被禍害的修士大多虛弱而死,或是修為盡廢。
不過有一說一,合歡宗的魔修們,那是個個相貌絕頂,無論男女,大多憑借一張面容就能勾得人神魂顛倒。
這次來的兩位,雖說帶著合歡宗特製的面具看不清整體面容,可僅憑那露出的半張臉和綽約的身姿就引得人駐足,良久無法回神。
一白一藍,一男一女,那男的個子極高,身材也頗為健壯,周身透著一股冷冽的壓迫感,帶著白色的梨花紋半截面具,倒是那藍紗群女修倒更像合歡宗的弟子,身材高挑纖瘦,脖頸秀美修長,舉手投足間竟有些仙門的風姿,別具一格。
二人踏入了州寶鎮最大的問沙客棧,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身後還有幾個一路尾隨過來的魔修用不善的目光肆意打量。
“掌櫃的,一間上房。”藍衣女修的聲音倒不似女兒家那般輕柔,多了幾分中性的清朗,正是遮了面換了女裝的席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