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二十年前,十五歲的易塵良也是在蕪城一中上高中,雖然只是很快便輟學了。
不知道會不會遇到。
自己遇見自己,卻又是另一個人,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十五歲的易塵良是什麽樣子來著?
三十五歲的易塵良裝在十五歲的雲方的身體裡,認真地回想了一下,不出三秒就放棄了要找十五歲自己的念頭。
饒是易塵良自己來看,十五歲的自己那可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沒有腦子,衝動易怒,暴躁憤懣,抽煙喝酒打架一樣不落,一上頭不分青紅皂白能抽出刀子捅人的混不吝。
根本無法講道理。
現在成為雲方,他很珍惜這次重生,時隔多年,他也早已忘記十五歲時讀得哪個班,一中這麽多學生,應當是碰不上的。
小晨讀結束,要開始晨跑。
高一三班在六樓,雲方混在大部隊裡下樓梯,一水的藍白色校服晃得他眼暈。
一中學生太多,操場根本跑不開,高一的學校圍著學校跑,雲方個子高排到最後一排,他不知道站在哪裡,還是吳河將人扯過來。
“雲方你回來之後怎麽怪怪的?”吳河問他。
“嗯?”雲方心裡一跳,面上卻沒什麽表情。
“變得不太愛搭理人了。”吳河一邊跑一邊跟他說話,“而且你不是跟陳倩陽絕交堅決不再說話嗎?”
雲方:“……”
“病了一場真會換性子啊。”吳河自己找到了理由,又用誇張中二的語氣道:“少年,你歷經滄桑,成長了!”
他們旁邊和前面跑操的同學聽到了悶聲笑了起來。
但雲方還是能分辨出來那是一種善意的哄笑。
“不要說話!”旁邊的體育委員大喊了一聲,隊伍裡又安靜了下來。
一中佔地面積大,圍著學校跑三圈花了二十分鍾,又是大夏天,熱得厲害,還有十分鍾上大晨讀,趁著這個工夫,吳河拽著雲方去超市買水,同行的還有班裡幾個男生,包括剛才的體育委員。
體育委員叫張海澤,個子很高,雲方一米七六的個子才到他耳朵,更何況半大小子還沒開始長,張海澤跟吳河勾肩搭背,笑嘻嘻問:“剛才你們說什麽呢?我都沒聽見。”
吳河笑得促狹,“我們在笑雲方大病初愈,變得滄桑而成熟,像個真正的男人,他,蛻變了!”
又是一陣哄笑,還有人打趣吳河,“那吳河你前兩天感冒是不是隻蛻了一半?”
“滾蛋滾蛋!”
雲方走在一群人中間,聽著他們又笑又鬧,很吵,但是很好。
朝氣蓬勃,屬於少年人的乾淨和陽光。
“啊第一節 課就上物理,煩死了!”張海澤咬了根冰棍,“我作業沒做。”
“我做了哈哈哈!”吳河笑得猖狂。
另一個矮個子的圓臉少年一臉鬱悶,雲方聽別人叫他李暢,“昨天晚自習我做了一半,結果回宿舍就睡著了。”
雲方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擰開手裡的礦泉水,正準備喝水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水灑了一身。
“靠。”對方嘴裡不耐煩地吐出了句髒話。
雲方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看清了對方的臉,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一中這麽多學生,卻偏偏能讓他碰到。
十五歲的易塵良。
第3章
清俊的少年穿著夏季藍白校服,眉間寫滿了暴躁和不耐,眼神凶狠冷漠,“走路沒長眼?”
“分明是你先撞的人吧?”吳河一聽就怒了,結果卻被旁邊的張海澤攔了一下。
雲方打量著面前的易塵良,心底有種莫名的怪異,原來別人看自己是這個模樣。
“看個屁!”易塵良惡狠狠地瞪著他。
雲方收回了目光,拉著躍躍欲試企圖乾架的吳河走了。
“什麽品種的傻逼!神經病吧!”吳河氣得不輕,又轉過來對雲方發脾氣,“他這麽欺負人你還能忍?”
雲方抽了抽嘴角。聽別人這麽罵以前的自己,他竟然……覺得很貼切。
“行了吳河。”李暢壓低了聲音,“那人是十班的那個易塵良。”
剛才還怒氣衝衝地吳河瞬間偃旗息鼓,“啊。”
旋即又怒,“那你們剛才怎麽不攔著我點!”
張海澤無奈,“剛才攔了,你非得上。”
吳河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臥槽,他會不會放學堵我給我來一刀?”
“應該不會。”雲方忽然接話。
“為什麽不會?”吳河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
因為他不記得自己上高中的時候捅死的人叫吳河。雲方默默地想。
但是話肯定不能這麽說。
“他沒空。”雲方道。
“對啊,肯定不會。”李暢神神秘秘道:“咱們也只是聽說他初中捅過人,但是他要真捅過人肯定早就進了少管所了,不可能進一中的。”
雲方捏了捏礦泉水瓶子。
易塵良十五歲之前確實沒有進過少管所,但是過不了多久他就會進少管所了。
雲方依稀記得那時候天氣還很熱,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陽,約莫就是這個時候。
“咱們開學多長時間了?”雲方忽然問。
“一個多月?”張海澤快速地咬下最後一口冰,“快打鈴了,趕緊的,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