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被唐意開心地攥住了手。
易塵良面無表情地被唐意“扶”進了雲方的房間。
雲方的臥室被客廳要大一些,但構成也很簡單,一張單人床靠著牆,床尾放著個衣櫃,另一面靠窗的位置擺了張書桌,書桌旁邊就是擺滿了書的書櫃,簡簡單單,唯一稱得上有個人特色的物品就是書桌上放著的幾個五顏六色的魔方和拚圖。
“你躺著歇一歇,等會兒做好了飯叫你。”唐意拉過書桌後的椅子坐在了一邊,一副你不睡我不走的堅決態度。
易塵良以為有別人在自己會睡不著,結果沒過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是被一陣香味叫醒的。
易塵良從床上坐起來,踩上床邊放著的那雙土氣的藍色拖鞋,在屋子裡晃了一圈,坐在了書桌後面。
臥室門半開著,外面雲和裕和唐意正在低聲交談,但易塵良聽得很清楚。
“這件事學校裡還不知道,我當時就只是跟他老師請的病假。”雲和裕低聲說:“要我說,要不咱們去給兒子找個心理醫生疏導疏導?”
“過兩天再說吧,好歹現在肯跟咱們說話了。”唐意歎了口氣,“你給他請了幾天假?”
“兩個星期的,下星期一就得回去上學。”雲和裕說:“要不我再去多請兩個星期,讓他好好在家裡歇歇。”
“問問糖糖再說,他要是願意回去上學就讓他去,在家裡也悶得慌,高中那麽緊張,要是落下太多他後面就難趕上,這孩子太要強,心理素質又差……”唐意聲音越來越低,“你說糖糖那個事,他學校裡不會有人知道吧?他會不會是因為學校裡的人說了啥再加上咱們一刺激才一時想不開?”
外面的聲音漸漸沒了,易塵良準備起身出去,余光卻瞥見了台燈下面露出的一點紙角,他愣了一下,從台燈下面拽出了一張疊了幾層的紙。
像是害怕被人發現,所以小心翼翼疊了又疊,壓在了台燈底座的下面,又像是害怕無法被人發現,所以又捏住了一角讓紙露在了外面。
易塵良又坐回了椅子上。
這是一份長長的遺書。
寫給唐意和雲和裕的。
這大概是個簡單又沉重的故事,成績優異的少年考上了市重點,卻又發現了自己的不同於常人的性取向,驕傲要強的少年無法接受,非常苦惱,結果成績下降,思慮再三向父母坦白,結果迎來了人生中從未經歷過的怒罵和指責,少年情緒崩潰,當晚就寫下遺書吞了大量安眠藥。
再後來,易塵良醒了過來。
這封遺書寫得尖銳又崩潰,全是一個少年無助的控訴與憤怒,然而易塵良卻感覺到了一絲違和,不等他細想,就聽見了唐意的聲音:“我去叫糖糖吃飯。”
易塵良隨手將遺書塞進了口袋。
“糖糖醒了?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唐意雖然已經探進頭來,但還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門。
易塵良洗完手,看著鏡子裡那張陌生的臉。
雲方大概是像唐意更多一點,長得乾淨又秀氣,戴著副普通的黑框眼鏡,一看便是很乖巧的好學生。
人畜無害。易塵良下了結論。
“糖糖,快點兒。”唐意在外面喊他。
易塵良衝鏡子裡的人扯了扯嘴角,鏡子裡那張陌生的臉也扯了扯嘴角。
既來之則安之,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變成了雲方,但是既然借著他的屍體又活了過來,那便替他給他父母養老送終,還了這份恩情。
易塵良高中隻上過幾個月,他沒當過好學生,也沒當過好人,但是考慮到一直在家露餡的可能性更大,他還是決定來學校上學。
雲方高一開學隻上了不到一個月就出事了,跟同學和老師的接觸還不算太久,暴露的可能性很低。
易塵良,或者說新的雲方,來到了蕪城一中。
他在高一三班的門口停下,雲方的本子上寫著的就是這個班級,還沒打上課鈴,但已經有好些學生已經坐在座位上開始背課文了。
“雲方,你站這兒幹嘛?”後面有人拍了他一下。
雲方轉過頭,便看見個寸頭男生衝他笑,“你終於舍得回來啦?”
雲方點了點頭,跟他進了教室。
講台上有座位表,雲方路過的時候瞟了一眼,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走到了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翻了翻上面課本的名字,確定了是自己的位置。
“雲方,你回來啦?我聽老何說你生病了?”前面的女生突然回過頭來,趴在他摞起來的課本上,“沒事了吧?”
“沒事了。”雲方說。
那女生顯然驚訝了一下,“雲方你竟然跟我說話了!”
“陳倩陽你是不有點毛病?”之前跟雲方打招呼的寸頭十分不滿地嚷了一聲:“不就是跟你說句話嗎!”
“切,吳河你就是嫉妒雲方!”陳倩陽白了他一眼,“有本事到時候你別抄他作業!”
“你可拉倒吧——”吳河弓著腰從桌洞裡找卷子,“哎,我物理試卷呢?”
“老何來了老何來了!”有人用氣聲喊了一句。
下一秒吵鬧的班級裡響起了高亢激昂的讀書聲。
雲方坐在班級裡,看著十分陌生的課本,被這群崽子的讀書聲吵得腦殼子疼。
他已經很久沒摸過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