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蘇盛文怎麽涼薄,不論楚夏如何歇斯底裡,他們總是在外人面前保持著體面和優雅。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目光陰鬱又瘋狂,他褪去那層懂事完美的假面,只有一個扭曲又乾涸的靈魂。
他倒是不再奢望蘇盛文和楚夏愛他,又或者他們確實是愛他的,只是他感覺不到而已。
後來的事情在他眼裡就是一出可笑的鬧劇。
楚夏找到了他那個親弟弟,他叫易塵良。
蘇青柏站在講台上第一次看見他,看著他和蘇盛文七八分相似的五官,就知道是他。
當時他在和旁邊的小姑娘笑,似乎對班裡新轉來一個同學並不感興趣,低著頭做題,前桌的男同學轉頭不知道跟他說了句什麽,他笑著踢了對方的凳子一腳。
他看起來生活地很開心,也很開朗。
最重要的是,易塵良活得很真實。
他開心的時候就會笑,生氣了就罵人,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
他和班裡一個叫雲方的同學走得很近,他倆總是膩歪在一起,易塵良看起來每天都很開心。
每天放學楚夏都要問他和弟弟說上話了嗎,他每次都要胡編幾句應付了事。
易塵良過得那麽開心,為什麽他們非要去打擾他?
讓他回到這個畸形又壓抑的家裡來有什麽好處?
蘇青柏拖著,直到楚夏再次發病試圖自殺。
楚夏哭著求他,想見見易塵良。
於是某天下了晚自習,他在實驗樓前找到了易塵良,同他說明來龍去脈。
“他們明天想見見你,你一定也很像見見自己的親生父母吧?”蘇青柏這麽說著,心裡卻希望易塵良能離他們遠一點,就這麽快樂下去挺好的。
於是他抱起胳膊,罕見地露出令人討厭的,居高臨下的神情,“當然了,我並不是那麽歡迎你回來。”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這副居高臨下的高傲模樣很惹人厭。
易塵良臉色不好看,等那個叫雲方的同學來了,倆人一唱一和在那兒擠兌他,蘇青柏差點沒繃住臉笑出來,卻還是盡職盡責地演戲,黑著臉說:“你知不知道爸媽為了找到你吃了多少苦?你還有臉笑?”
他這個弟弟果然更討厭他了,和雲方轉身就走。
他想起蘇盛文和楚夏的行事作風,乾脆再加了把火。
“易塵良!”他在他們身後喊:“不管你怎麽想,血脈親情是斬不斷的!”
所以趕緊有多遠跑多遠。
他神色陰鬱的站在路燈下半晌,待到兩個人走遠,忍不住笑了一下。
還開豪車來管家說少爺我來接您了……易塵良平時到底在看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他以為只要易塵良能表現出足夠的厭惡,按照他爸的行事風格,向來不會把事情做得太難看,可是他到底還是太年輕,對官場上的事情了解的不夠透徹,也低估了他媽對易塵良的執著程度。
倆人一聲不吭把人弄到了英國。
他轉回了北京的學校,易塵良的事情蘇盛文不讓他插手,他試探過幾次就被他爸警告,後來去外公的壽宴上,常子期一個勁地打聽易塵良的事情。
他這個表弟性子冷肅古板,場面上的事情倒是也還說得過去,但總是把不喜歡擺在明面上,例如常子期很不喜歡他,小時候甚至經常和他打架說他虛偽。
但其實蘇青柏很喜歡這個冷颼颼的表弟,他被外公養得很好,雖然有時候很別扭,不怎麽喜歡他,但是看見他在一眾兄弟姐們裡落單,總是一聲不吭地坐到他身邊,捏著鼻子跟他說幾句話,然後被他逗得生氣要和他打架,偏偏還打不過他。
小時候他倆經常打架,當然他是跟常子期鬧著玩,大了之後都要面子,常子期也明面上總是很客氣,實際上連聲表哥都不肯叫。
常子期跟他明裡暗裡和他打聽了好幾次易塵良的消息,他也知道雲方一直在找易塵良,於是他就借機告訴了他易塵良在英國的消息,甚至為此還挨了他一拳頭。
他只希望叫雲方的那小子能爭點氣,趕緊把易塵良拎走,天天對著楚夏,再活潑開朗的性子也得鬱悶,易塵良又不是他。
結果過年的時候,蘇盛文帶著他去了瑞士,下飛機的時候他才知道易塵良在瑞士,頓時感覺他爸老奸巨猾,竟然連他也瞞著。
到了易塵良和楚夏住的地方,他見到了變化巨大的易塵良,他看上去好像沒有那麽開心了,總是帶著笑的臉上有些陰鬱,讓他看得直皺眉。
於是他旁敲側擊告訴易塵良消息,結果被易塵良不硬不軟地給頂了回來。
“常子期還天天跟我打聽你的消息,我聽說他跟雲方走得挺近的,你說是他想打聽你,還是雲方想打聽你?”他笑著跟易塵良說。
聽常子期說雲方找他快找瘋了,他倆平時玩得那麽好,好歹讓易塵良知道雲方在找他。
“你告訴他了?”易塵良問他,但其實攥緊了手。
蘇青柏不知道為什麽看得有點不是滋味,“我告訴了,常子期都揍我了,我跟他說你在英國呢。”
“瑞士和英國離得還挺遠的,對吧,弟弟。”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實際上有點著急。
傻弟弟,你好朋友都找錯地兒了,你還在這裡不緊不慢地看電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