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依舊沒看明白段風的畫。
“你的畫真的有人買嗎?”雲方忍不住問他。
段風冷笑一聲:“老子一張畫市價八十萬,不然你能摸到我別墅裡去?”
雲方一噎,再看向那副詭異到亂七八糟的畫時,突然覺得充滿了高貴的藝術氣息。
第五天的時候,雲方啃著熱氣騰騰的烤肉,喝著段風口中不新鮮的橙汁,看他往畫布上塗塗抹抹。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段風畫著畫突然問他。
“雲方。”雲方說。
段風笑了一聲,“還挺有味道。”
“烤肉的味道。”雲方理解不了他的藝術氣息,只是覺得烤肉味道不錯。
“你這副還要畫幾天?”雲方問他。
“你管老子要畫幾天!”段風不客氣地瞪著他,“知道你啃的這肉多少錢嗎?五星級大廚做出來,敢浪費一口老子就把你丟河裡!”
吃人嘴短,於是雲方不再問這個問題。
後來,段風畫了生命中花費時間最長的一幅畫,也是他唯一一副賣不出去的畫。
那幅畫被掛在了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再後來,有人采訪他,談及他的對象,據說是科學院裡最年輕的院士,讓段風談談他們的戀愛過程。
段風指了指他身後的牆。
“因為他我畫砸了一副八十萬的畫。”
第124章 番外14 蘇青柏
蘇青柏自打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一個親弟弟, 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面。
這是一個活在他母親口中的弟弟,是他如影隨形的噩夢。
楚夏精神狀況總是時好時壞,他年紀小的時候根本無法分辨, 有時候他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楚夏會走過來溫柔地摸著他的頭喊他青柏, 有時候他興高采烈的撲到她的懷裡,得到的卻是怒罵, 等楚夏清醒過來,又抱著他流淚道歉, 他茫然地坐在楚夏懷裡, 理解不了她說的那些話。
再後來,他知道原來是媽媽生病了。
他要體諒一個生了病的母親。
在他的記憶裡, 童年時代他們家在北京的處境並不怎麽好。
蘇家是一個龐大的家族, 各種複雜的親戚關系, 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混跡在政界,他印象裡的爺爺總是嚴肅沉默的, 而他爸行事作風一直謹慎低調, 他很小的時候就跟著蘇盛文四處應酬, 過早地看清了成年人之間的利益齟齬。
蘇盛文教他,“青柏你看, 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 只有永遠的利益。”
“任何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都是有目的的。”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說話越好聽的人可能背後捅刀子捅得越狠。”
“就算心裡恨得發癢,面上也得和和氣氣, 不能讓人看出來。”
“…………”
於是他還在上學的時候, 就知道怎麽和班裡的同學打好關系,和誰走得近,和誰離得遠, 都需要他算計。
但是他一直記著蘇盛文的話,跟誰都不能走得太近,更不能傻乎乎的相信別人。
他在學校裡必須保持著拿得出手的成績,以便給別人留下好印象,也方便逢年過節他父親能接受別人的誇讚。
他回到家要應對性情反覆無常的母親,聽她無數次說起那個剛出生就被抱走的可憐弟弟,安撫她焦慮的情緒。
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在別人眼裡,他聰明懂事,學習成績還好,外貌遺傳了父母的優點,家世背景雄厚。
他的“好朋友”羨慕地說:“蘇青柏,你一定過得很幸福,你爸爸媽媽那麽愛你,成績又好,簡直沒有什麽煩惱嘛,我要是你,我得樂死。”
蘇青柏臉上帶著笑,“我爸爸媽媽確實都很好。”
蘇盛文對他的要求只有更高沒有最高,勢必要將他培養成蘇家這一輩最優秀的那個,楚夏情緒總是很不穩定,大多數時候都把心放在他那個如同鬼魅一樣存在這個家裡的弟弟身上,病情發作之後總是惡狠狠地咒罵他。
蘇盛文和周昂告訴他,楚夏只是生病了,這不是她真實的想法,讓他懂事一點。
於是他總是很溫柔地安撫著楚夏的情緒,即使被罵也不放在心上。
可是他的心也沒比別人多一層鋼盔鎧甲,被刀子扎上去也會疼。
久而久之,他在別人面前總是披著一個叫“蘇青柏”的完美外殼,溫和大方,處事有度,人人見了他都要誇讚幾句。
他謙虛又適當地接受誇讚,像是在臉上畫了一張假面。
可是在這張微笑的假面背後,他並不怎麽開心。
“青柏最懂事……”
“青柏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你看看人家青柏,再看看你……”
“青柏這麽懂事,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
“…………”
一個個“懂事”像是帶著尖刺的柔軟藤蔓,將他捆綁在一個名為蘇青柏的名詞上,不管他怎麽掙扎,都只會讓尖刺扎得更深,帶出淋漓的血肉。
他不想懂事。
只有沒人愛的孩子才會早早的懂事。
蘇盛文涼薄,楚夏瘋癲,他知道沒有人愛他。
可是知道又怎麽樣,在外人面前蘇盛文是事業有成前途無量的模范丈夫,楚夏是深居簡出溫柔有度的好妻子,他們兩個深愛著彼此,更是培養出來一個叫蘇青柏的優秀懂事的兒子,他們簡直就是完美家庭的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