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停在了雲方家對面的那棟樓下。
兩個人下車,雲方從後備箱拿出行李箱,對易塵良道:“上樓吧。”
易塵良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晚上,本來那只是無數個普通夜晚中的一個,雲方騎著電動車載著他一起回家,兩個人在樓下停車,他親了親雲方,然後毫不留戀地上樓。
普通到泛善可陳,卻成了他們唯一的告別。
“發什麽愣?”雲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易塵良抓住他的手,看著雲方說:“我回來了。”
雲方笑道:“嗯,你回來了。”
“我每次做夢,都會夢見我回來走到了樓下。”易塵良對他說,帶著點不易被察覺的委屈和惶恐,“然後怎麽都進不去。”
雲方鼻子一酸,有些倉皇地轉身不敢看他,拉著他上樓,“進得去,我帶你進去。”
易塵良被他拽著,輕輕松松地,沒有任何阻力地就走進了夢裡永遠進不去的樓道。
有些落漆的防盜門被打開,就像兩年前雲方第一次把他帶到這裡來一樣,在他前面走了進去。
易塵良看著跟他臨走時一模一樣的房間,瞬間找回了自己熟悉的感覺。
門口放著他們兩個一起組裝的鞋架,上面還有他的幾雙鞋,沙發上的狗頭抱枕,電視櫃上被他隨意扭曲成翹郎的點蠟燭的小姐姐,還有他一時興起買回家來養的三根富貴竹……好像他只是從這裡離開了一會兒。
雲方把行李箱放進臥室,抬高了聲音問他:“你是先歇一歇還是先收拾?”
沒聽到回答,他從臥室出去,就看見易塵良盯著點蠟燭的小姐姐發呆。
“你想點蠟燭的小姐姐了?”雲方好笑地看著他,“沒事兒,以後你天天都能看見。”
易塵良收回目光,“蘇盛文把我帶走的時候,這座房子裡所有的東西都被收走了,他還告訴我已經退租了。”
雲方笑意微斂。
“可是這裡跟我那天早上去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易塵良轉頭看向他,眼眶通紅,“你自己一個人,又一點一點把它填滿了。”
蘇盛文帶走了易塵良,隻留給了雲方一座空蕩蕩的房子。
於是他按著記憶裡的樣子,跟螞蟻搬家一樣,一點一點地,又給自己重新拚裝起來一個家。
一個人坐在地上組裝他們一起組裝鞋架;
一個人跑去商場挑他們一起挑好的台燈;
一個人跑到新南巷旁邊的超市買了鍋碗瓢盆;
……
一個人買了蛋糕,給易塵良過完十七歲的生日,然後學著易塵良,把吹蠟燭的小姐姐扭成郎腿,放到了電視櫃上。
所有的家具和東西都被他拚湊回了原處,這座房子變得跟易塵良離開前一模一樣——
除了沒有易塵良。
“沒你想得那麽慘。”雲方到底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笑道:“我只是閑著沒事做的時候——”
話未說完,就被湮沒進了一個吻裡。
易塵良終於如願以償地親吻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雲方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易塵良不滿地咬了他一口,他才從恍惚中回神,溫柔地回吻。
他們有太多話想和對方說,可是那些話太多了,一時半會根本無從說起,於是便將所有的思念都傾注進了一個吻裡。
和從前無數次的吻一樣,又完全不一樣。
“剛見你就想問了。”雲方拽著他腦袋後面半長不短的小揪揪,“怎麽開始留頭髮了?”
易塵良的額頭抵在他肩膀上,悶悶不樂道:“不喜歡別人碰我頭,等著回來你給我剪。”
之前他頭髮長長了,都是雲方給他剪的。
雲方被他這孩子氣的話給逗笑了,惡趣味地拽了拽他扎起來的小揪揪,“還挺好看的。”
他拽自己頭髮易塵良也不動彈,像坨黏糊糊的棉花糖一樣黏在雲方身上。
“不嫌熱啊。”雲方笑得無奈又心疼。
“我很想你。”易塵良抬起頭來,眼睛還是紅的,就像是想哭又被強行忍住一樣,委屈地不行。
“我知道。”雲方摸了摸他的臉,“我也很想你。”
“我一想到,你也這麽想我,我就恨不得殺了那些人。”易塵良眼裡閃過戾氣,聲音像是帶了冰碴子,“”
“小易,看著我。”雲方伸手捧住他的臉,看向他的目光溫柔平和,“看著我。”
易塵良紅著眼睛看他。
“可是他們欺負你,我沒進少管所他們都這麽對我,他們對你只會更過分。”易塵良抿了抿唇,“我只要一想到他們也這樣對你……我有時候真想殺了他們。”
“他們不值得。”雲方溫柔地告訴他,“你就當做了個噩夢,忘了他們,其他的都交給我。”
“我看見你回來那天給我發的消息了。”易塵良說:“你說你給我帶了禮物回來,讓我猜猜是什麽。”
“你給我發了個微笑的小太陽。”
“你跟我說元旦那天下了雪,津水河的煙花很好看。”
雲方笑了笑,“那天的煙花確實很好看,是你喜歡的藍色的那種。”
“本來想拍下來給你看,但是我看得太入迷了。”
第97章 起訴
易塵良盤腿坐在沙發上, 脖子上圍著個黑色的塑料袋,雲方坐在沙發扶手上,一條腿撐著地, 手裡拿著把小剪子在給他剪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