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那宛如幼崽般的警惕感,在目光觸及到來人後,全部都化成了驚豔。
裡屋的門不知什麽時候無聲無息打開了,一道人影佇立在門邊,正安靜的注視著楚衍。
他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烏發如墨,俊美的五官是人族少有,他薄唇抿起,似乎是想露出幾分笑意,卻又停在了恰到好處,模樣透露著漫不經心的感覺。
好像、好像自在哪裡見過……
楚衍愣愣的看著這人。
這人如深潭的眼眸倒映著一抹紅色的身影。
那道紅色的身影是自,因為今日他穿的是紅衣。
這副場景,自好像也看過很多次了……
“你是從哪來的侍女?”
那人一邊出聲問著,一邊緩緩朝楚衍走過來,他的周遭帶著幾分清冷的氣息,連帶著空氣都有些涼了。
楚衍感受到了這股不同尋常的涼意,縮了縮手,卻沒有退後,只是有些局促的回答道,“我……我不是……侍……我是過來庭院裡換綢布的……”
但他真的不是侍女。
楚衍的話語說到最後變得乾巴巴的,他也不好解釋自不是女子,畢竟他現在還穿著女子的羅裙。
“換綢布?”那人微微挑眉。
“嗯,今日城主府要設宴,所以要換上紅綢布。”楚衍回答。
只要眼前這人不問他為什麽穿羅裙,什麽都好說。
“你換完了綢布之後,還有別的活麽?”那人又問他。
楚衍搖搖頭,“沒有了。”
除了來這座院落裡換綢布,長月並沒有給他安排別的活。
就在楚衍的話音將將落下,那人伸手捏了一道法訣,靈力自他修長的手指間散發強大的氣息,那些落在楚衍腳邊的紅綢布和紅燈籠盡數被這道靈力牽引,各自掛到了它們該去的位置。
“好厲害。”楚衍讚歎了一句。
如今靈氣衰竭,一般只有上戰場殺敵的人才會動用靈術,其他人都是用靈力維持生命。
像眼前這人,用這麽奢侈的手法來掛紅綢布,楚衍還是第一次見。
“走吧,你不用乾活了,陪我進去說說話。”穿著白衣的男子望向了楚衍。
“進去?”楚衍看著裡屋的大門,遲疑了片刻後搖頭,“不行的,我不能進去裡屋。”
“那在庭院裡也行。”那人輕笑了一聲,聽不出是什麽情緒。
隨後他揮了揮手,桌椅茶幾之類的物件又被靈力牽引而至,穩穩的落在了這處屋簷下,庭院間,裡屋外。
“坐,想吃什麽?”對面的那人還在問他。
楚衍的眼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
他們兩人相遇的時間好像也才過去半刻鍾不到,自在今日之前,應該是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吧?
“怎麽不說話了?”
聽到這句話後,楚衍忍不住開口問他,“你、你是什麽人啊?”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眼前之人的目光隱約浮現出幾分無奈,正準備開口說什麽。
一道驚慌失措的嗓音從庭院門外響起,“城主大人,屬下有要事稟告。”
聽到“城主”兩個字眼,楚衍的目光稍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自身側的白衣男子開口應聲,“什麽事?”
“今日妖族不知為何攻勢強盛,前線戰事吃緊,南城門快要守不住了。”
“知道了,我隨後過去。”白衣男子應了一聲。
楚衍看著他抬手用靈力折斷了一根樹枝,那根樹枝便化作了一把靈劍。
“雖然兵器不怎麽趁手,但應該能在晚宴之前回來。你在這裡等我。”
那人朝前走了兩步,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又看向了楚衍,“雖然不知你為什麽忘記了,但我們是同門師兄弟,你之前都喊我師兄。”
楚衍被他這話說得腦子有些亂,他一個滿世界逃亡的妖族,怎麽可能和人族的寅城城主攀上什麽沾親帶故的關系?
可等目光看到男子那雙眼眸時,楚衍忍不住去想著,若他們真的是師兄弟會如何。
“那、除了這些,還有嗎?”楚衍看著他,“除了師兄弟,我們還有別的,有關之前的記憶嗎?”
他或許真的忘記了什麽吧。
楚衍控制不住的想著。
“有。”
謝雲冥彎起了唇角,他的嗓音也跟著壓低了下來,“宗門正在打算給我們籌備婚事了。”
“但你消失不見了。”
“我便來找你。”
“……”
穿著白衣的男子說完這幾句話就離開了。
而楚衍坐在庭院的台階上,腦海裡全是方才那人對自說的話語。
那人的話語像是簡單勾勒出了一個另外的世界一樣。
如果他們真的是師兄弟,宗門上下還要給他們籌備婚事,是不是、是不是他們要結為道侶啊?
怎麽會有如此荒謬的假設?
他是個妖族,長了犄角的妖族,而他師兄是個人族的城主?
不對不對,他不可能有個人族的師兄。
“啊,你竟然這麽快就把活乾完了,我以為憑借著你的身板,應該還要一兩個時辰。”
就在楚衍重複陷入思維怪圈的時候,一道驚訝的嗓音從他身前傳來。
是長月又回來了,她看著滿庭院的紅綢布嘖嘖稱奇,“天縱奇才。”